<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罗宗</p><p class="ql-block"> 轻轻推开家门,一股浓郁的烤红薯香气瞬间弥漫开来,直扑鼻腔,妻子又开始用空气炸锅烤红薯了。</p><p class="ql-block"> 红薯,在老家那片广袤的农村大地上,是与小麦轮作的重要农作物。每年五月间,小麦成熟了,人们把收割后的麦地翻耕过来,平整好,一垄一垄地打好红薯窖,撒上农家肥。</p><p class="ql-block"> 插红薯苗的时刻,往往选在细雨绵绵的日子。雨天插的红薯苗,不用浇水,成活率高,省时省力。记得儿时,我常常看见父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冒雨从红薯秧圃将红薯种苗摘回来,用剪刀剪成四五寸长的一段,摘除多余的叶子,只保留三四片嫩绿的叶片,整齐地码放在箢箕里,随后挑到山上的地里一根根地插种。而我们姐弟俩,则在一旁嬉戏,用父母摘除的红薯叶编成耳环,挂在耳朵上,享受着童年的乐趣。</p><p class="ql-block"> 约摸过了一个月的时间,红薯苗在地里扎稳了根,长出了新芽。大人们会来到红薯地,除草、施肥,为红薯的生长提供充足的养分。此后,便无需再施肥。</p><p class="ql-block"> 转眼间,夏天来临,红薯苗疯长,满地都是绿油油的景象。这时,翻红薯藤的任务便落在了我和姐姐身上。我们小心翼翼地将满地乱爬、枝蔓上长出白色须根的红薯藤朝一个方向翻过来,让它们整齐地生长。过了一段时间,当红薯藤的须根再次钻入地里时,我们又会重新去翻一次,彻底断了它们入地的念想,为红薯的增产贡献力量。</p><p class="ql-block"> 为不耽误冬小麦的播种时间,乡亲们通常在国庆节过后便开始挖红薯,一直持续到霜降前后。挖红薯前,父亲和母亲会先把红薯藤收割回来,晾晒在屋檐下,作为牲畜过冬的饲料。夜间,一些雀鸟趁机藏身其间。我们打着手电去抓,一抓就是一个准。挖红薯是个力气活,但也需要技巧,稍不留神就可能把红薯挖断。挖红薯时,我和姐姐跟在父母身后,小心翼翼地抹去红薯上的泥土,轻轻地放入箩筐里。</p><p class="ql-block"> 挖回的红薯在堂屋里堆成了小山。夜晚,母亲挑灯夜战,将红薯按大小好坏分类。大的红薯被放入地窖里储藏起来;小红薯则搁在阁楼的木地板上或挂在墙壁上做成蔫红薯;而那些破了皮或是挖坏了的红薯,母亲则用水洗净后剁成细细的红薯米晒干,以备饥荒之需。</p><p class="ql-block"> 红薯的吃法多种多样。将新鲜的红薯切成细丁拌入白米中煮熟,吃起来软糯可口;加入生姜、葱花做成红薯粥,不仅吃起来香甜,还能治疗感冒;把蔫红薯取下来洗净后放入锅中一蒸,糖分十足,入口即化。而我最喜欢的还是烤红薯。冬天里,我们围坐在火炉旁烤火取暖,把红薯放在炉边细细焙烤或是放入柴火灰中煨烤。当红薯熟透时,散发出浓浓的香味,馋得我们直流口水。一家子你争我抢地吃起来,津津有味、回味无穷。每次在大街上听到叫卖烤红薯的声音,都忍不住要买一点尝尝。相比之下,我最不喜欢吃的便是干红薯米饭。它白中带黑、干硬粗劣、难以下咽。每次吃干红薯米饭时,我都百般不情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如今干红薯米饭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一想起它我仍会心生惧意。</p><p class="ql-block"> 红薯还可以加工成红薯糖、红薯干、红薯片等美味小吃。虽然母亲不会做红薯糖,但她却擅长制作红薯干和红薯片。小时候,校园里常有卖红薯糖的老人,一两红薯糖要一毛钱或两毛钱,粘性十足。如果硬咬下去,很可能会把牙齿粘下来,所以只能衔在嘴里,慢慢地让它融化。做红薯干时,母亲将生红薯剖开,切成长条,蒸熟后晒干,便成了红薯干。吃起来嚼劲十足、甜味悠长。每到腊月,母亲都会在砂锅中,放入干净的河砂,倒入少量的桐油,将干红薯片放在锅里翻炒。直炒得红薯片焦黄起鼓、香喷喷、脆脆生,嚼在嘴里嘎嘣作响。正月里用来招待客人,倍儿有面子。此外,红薯还可以加工成红薯粉条。过年时,人们将红薯粉条浸泡好,加入肉末、白菜茎煮熟,特别受孩子们的喜爱。喜欢喝酒的人家,还会用红薯酿酒,虽然度数不高,但甜甜的味道,令人唇齿生香……在那个饥馑的时代,日子虽然过得艰辛,但大人们却变着花样,用红薯来滋养我们的生命,让我们在艰难中感受到了生活的甜蜜与温暖。</p><p class="ql-block"> 如今,家乡人依然热爱种植红薯。每当红薯成熟之际,回到老家,亲人们总会往我们汽车尾厢里塞满一包包的红薯。妻子则变换着各种烹饪方式,让全家人尽情享受这份来自大自然的馈赠。在那熟悉的味道里,我仿佛又回到了那段纯真的岁月,心中充满了对往事的怀念与感慨。</p> <p class="ql-block">配图来源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