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高铁上,探家返程正在打瞌睡的李记者,朦胧中感觉有人坐在了他对面的位子上。他睁开惺忪的双眼,见对面刚上车的是一个模约年近七旬、满头白发的老人。他身材高大但腰不弯、背不驼,虽年事已高两只眼睛仍是炯炯有神。他那布满皱褶的脸黢黑粗糙,却略显出一丝刚毅。此时他呆呆地望着窗外,紧蹙眉头满脸挂着愁容。</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凭着职业的敏感,李记者暗暗猜想,这老汉身上一定有故事。他微笑地打了声招呼:“大叔您好,您这也是去北京啊?”</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嗯。”老汉脸也没回地回应了一声。</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李记者见对方态度冷漠没有搭话的意思,也就讪讪地打住继续瞌睡。</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良久,老汉在随身带的手提包了里摸索了好一阵,终于找出了一个信封。他将信封放在面前的小桌板上,用力的铺平展开,然后小心翼翼地从信封里掏出几张信纸,一字一句、专心致志地看起来。</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忽然,一阵轻微的抽泣声,又让李记者睁开双眼,他惊讶地发现对面老汉拿着信纸的手微微打颤,两行浊泪顺着他那布满沟壑的脸上流下来。</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李记者急忙递过去几张面巾纸:“大叔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到您!”</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老人似乎很痛苦地摆摆手,摇着头,边擦着眼泪边说:“丢人哪,一辈子也没做过这么丢人现眼、没良心的事!”</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说着他抬起泪眼望向李记者:“我看你也是个心慈面善之人,我也不瞒你了,今天说出来也让我心里痛快痛快!”</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李记者顿时心头一喜,正愁下次新闻稿的来源呢,他轻轻地一拍大腿:“料”来 了。</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我的名字不太好听叫刘铁蛋。农村人嘛,母亲说叫这样的名字结实好养活,长大了也没改。</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我有个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兄弟,名叫林明达。他住村头、我住村尾,他家境富裕、我家中贫困、他生得瘦小枯干、我生的膀大腰圆。奇妙的是我俩最对脾气、最要好,每天粘在一起摸鱼、打鸟、捉蜻蜓、踩泥坑。上学时我算数不好,他每天帮我辅导作业,从家里带来什么好吃的也要分我一半。</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有一次我玩弹弓不小心把一家人的玻璃打碎了,人家吵着闹着要我家赔钱,是林明达挺着小胸脯站出来,坚持说是他自己打坏的,替我赔钱道歉、免了我一顿打。类似这样的小事举不胜举…..”</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刘铁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睛还在凝视着窗外,仿佛陷入深深的回忆中:“我俩的缘分好像天生被绑在了一起,小学一个班、中学一个班、十八岁那年,我俩同时一起报名参军,碰巧又分到一个连队一个班。林明达天资聪明、我是生就的愚钝,早上军训的时候,我连走正步都走不好,班长吼了我多少回,我胳膊腿还是走成了一顺,气得班长嗷嗷叫。也是林明达在晚上不厌其烦、无数遍纠正我,才让我顺过拐来!细想起来,当年的我真是太笨了。”</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讲到这里,刘铁蛋扭过头来,脸上升起了一丝羞赧的表情,并浮起了一层红晕,眼神里闪烁着对往昔岁月的怀念与感慨。</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他永远忘不了当年和林明达一同参加了那场自卫反击战,在那硝烟弥漫、炮火连天的战场,他们兄弟俩肩并肩地战斗在第一线,浴血奋战、英勇杀敌。他们俩虽都身受重伤,但还是相互扶持、关照着坚持到了胜利。他们是真正经历过枪林弹雨、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战友和兄弟。</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他们各自带着三等功臣的勋章复员到了地方,找到了工作。接下来两个人相继娶妻生子,两家距离又相隔不远仍象亲戚一样相互走动。</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万没想到的是刘铁蛋的儿子创业失败,欠下了巨额债务,连夜逃到外地躲债去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巧妻子又检查出了患有癌症,刘铁蛋感觉天都要塌了,急得他一夜之间白了头。他甚至卖掉了房子、又舍下脸和林明达借了十万元为妻子治病,但终究也没有挽留住妻子的生命,落得个身单影只还债务缠身。</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当年的十万元可是个天文数字,再加上儿子债主的每天追债,有几次林明达那强悍的妻子话里话外地也让他尽快还钱。刘铁蛋走投无路且也无可奈何,一时间颜面扫地。情急之下让他做出了一生中最让他后悔的事,不再接听林明达的电话,后又拉黑了对方的微信,直接跑到南方找儿子去了,自此他销声匿迹近八年。</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这些年刘铁蛋一直反思、后悔,可又没有脸面去见自己的好兄弟,暗自备受煎熬地过了许多年。直到他接到这封信,读完后他险些崩溃了。</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说到这里,刘铁蛋有些泣不成声,泪流满面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脯,又伸出右手“啪”地搧了自己一个耳光:“我混蛋、我不是人,我对不起我的好兄弟!”</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李记者急忙上前劝慰道:“大叔千万别激动,年龄大了对身体不好!”职业的本能又让他问道:“您那位兄弟都写什么了,让您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你自己看看这封信,看完你就理解了!”刘铁蛋抹着泪递过去手中那封满是皱褶,不知看过多少遍的来信。</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亲爱的铁蛋大哥:我是林明达,这么多年不见,我想你都快想疯了。我费尽周折地找到你的地址写下这封信,就是想把我心里的话说明白。</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我忘不了咱俩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打小你就处处护着我,当我被别的孩子欺负的时候,你冲上前和人对打,结果被几人打得鼻青脸肿、浑身青一块紫一块;我忘不了有次我不小心掉进泥塘里,是你拼了死命地将我拉上来;我更忘不了那次在战场上,我身体中弹倒在地上,一颗炮弹呼啸着向我飞来,也是你不顾自己的安危,一下扑倒在我的身上,导致自己也受了重伤,至今身体里还有残留着没有取出来的弹片,你是我这辈子都不能忘的救命恩人。</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当年我媳妇背着我跟你提还钱的事,伤了你的自尊心,让你悄没声地走掉了,后来让我知道后和她好一顿吵。然后我四处找寻你,逢人就打听你的下落,可终究也没得到你的消息。我始终就不相信,区区十万块钱能买断我们多年的兄弟之情。</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老哥哥,你也不用再躲着我,今天我就明确跟你说一声,那十万块钱我不要了。如今我也不知道你在那边过的怎样,如果不开心就回来吧,老弟等着你。前两年我媳妇也因病去世了,如今孩子们也都大了,好坏就由他们去吧。现在你是光棍一条、我也是光棍一条,咱俩余生就在一起过成吗,咱们还像过去一样,在一起无拘无束的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我们还是当初那个不分你我的好兄弟……”</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李记者看到这里,不由得竖起大拇指,不无感慨地说:“林明达确实是您这辈子值得交的好兄弟!”</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忽然他发现刘铁蛋的眼睛一亮,“蓦”地站起身, 流着眼泪、颤抖着嘴唇,隔着车窗向车下拼命地招着手。</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 李记者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高铁已经缓缓驶进站台,北京到了。</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他又看到车下站台上,有个身材瘦小、一头白发的老人正在东张西望地巡视着每个车窗。显然他也发现了正在向他招手的刘铁蛋,一时间,他的脸上竟然露出孩子般的笑容。然后一边挥动手臂一边跟着还没有停稳的列车小跑起来。</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急得刘铁蛋用嘶哑的声音用力喊着:“好兄弟,别跑,别再摔着,老哥我这就下车了!”</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看着这对情深意切的老哥俩,这任何艰难险阻也割不断的兄弟之情,李记者的眼眶也湿润了,此时他心里一篇稿子也酝酿成熟了,题为《一辈子的兄弟》……</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图片来源网络,致谢原作者</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