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中的老表们

深海

文章作者：吴兴华（深海） 过去的越南，从抗法、抗日战争到抗美战争，长期饱受战争的痛苦。生活在这样的国家里，几乎每个男人都得去当兵打仗，如果不去当兵，政府就会取消口粮供应，所以，我侨居越南舅舅家的几个适龄老表黄永汉、黄永禄、黄永生都当过越南兵。惨烈的抗美救国战争中北越军人九死一生，根据越南官方公布的数字：在越南人民抗美救国战争中牺牲、失踪和伤残的人员总共达800多万人，其中军人110万。
美国当时是世界超级大国，依仗着先进的飞机大炮等武器，对越南人民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杀。侨居越南的老表们童年和青少年时代，正值越南战争最激烈的时期，长大的都当兵去了，小的和老的在家，美军的轰炸机成天在头顶飞来飞去，经常狂轰滥炸，还不时丢下传单恐吓。上面用越南语写着：“每一个越南人都要承受一颗炸弹，要把海防炸成海，把河内炸成灰”。我老表的家人每天都惶恐不安，深怕有一天灾难降临到自己头上。每当美国轰炸机起飞升空，防空警报凄厉响起时，他们就会像老鹰叼小鸡一样拖着儿女迅速躲进防空洞。越南在长期抗法抗日抗美救国的峥嵘岁月里，很多华人华侨和越南人民一起，参与了抗法、抗日、抗美战争，做出了积极的贡献，不少人付出了宝贵的生命。 我大舅的三儿子黄永汉表哥，正值青春年华，就被征兵上前线作战，不久就牺牲在海防附近的白龙尾战场，至今未留下任何信息，连尸骨也找不到。当地武装部门派人来到家里口头告知人已死，因战斗惨烈，无法找到遗体，开个追悼会就算了结此事。
战争结束后，我老表的家人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曾经前往当年的战场寻找了好几遍，都找不到任何尸骨。但从邻居陈炳忠的亲身经历中，多少可以了解到一点当时战争的惨烈程度。陈炳忠是与我表哥黄永汉同一时期在北越当兵的，不同的是，我表哥是步兵在前方作战，陈炳忠是后方负责物资供给的支援部队。他回忆说，为了支援南越人民抗击美国侵略者，北越军队深入南越前线，他们要躲避美军侦察机，不能走公路，而是披荆斩棘、跋山涉水，徒步穿越荒无人迹的山区森林。长年隐蔽在丛林中，风餐露宿，不仅面临飞机轰炸，而且还面临美国海军陆战队偷袭以及野兽和疟疾等各种危险。美军用当时最先进的高空侦察机在一万米上空来回侦察，一旦发现目标就反馈给轰炸机群狂轰滥炸，而当时中国支援的高射炮根本打不到侦察机的高度，只有敌人轰炸机俯冲投弹时才有可能击落。那炸弹像下雨一样倾泻而下，落到村庄变成焦土，落到山林变成火海，被炸到的人血肉横飞，皮肤血肉挂满树枝，根本找不到完整的尸骨。最恐怖的是B-52轰炸机实施的地毯式轰炸，一架B-52能够携带27吨炸弹，美军在越南共投弹750万吨，相当于整个二战投弹量的3.4倍，B-52所到之处都被夷为平地寸草不生。越南军人死了一批又一批，能活着回来的人极少。 （越军上士徽章） 黄永禄老表当兵在上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虽然多次死里逃生，侥幸活了下来，但也留下了一生都难以愈合的创伤。美国在越南投下一种叫橙剂的生化武器，导致了四十多万人死亡，上百万人的健康受到影响。橙剂给越南造成了永久性的伤害，无论是人体健康还是生态环境，都受到了不可磨灭的破坏，几十万婴儿一出生便畸形。我老表黄永禄就是美国生化武器的受害者，至今还留有永远的伤痛（每月得到越南政府利用美国生化武器伤害补偿而发的优抚金）。他还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次战斗，最惨烈的一场战斗，他所在的团几乎全军覆灭，自己继续坚守阵地，挺过了艰险一劫。团长把黄永禄称作救命恩人，后来这位越军团长当上陆军中将。前些年，这位中将率领子女全家专门驱车到我表哥家致谢，感谢永禄的救命之恩。他动情地对我老表说：“没有你，我的尸骨早就不知道在哪里了”。还给向黄永禄母亲的灵位上香叩拜。

（黄永禄表哥）

我的老表黄永生1957年出生，1975年刚满18岁就要去当兵。幸好当时美军已撤走，越南南方的战火硝烟已散去，本来他所在部队去接管西贡的，不久又改派到柬埔寨边境作战。部队深入柬埔寨20余公里，在那里经历了几次战斗，也许是上帝保佑，几次遇险都挺了过来。其中最危险的一次是柬埔寨军队打过来的火箭弹落在身边而没有爆炸。还有一次在向前方推进时遭到柬兵埋伏，差一点丢掉性命。后来在一次执行任务中黄永生老表腿部受伤，无法走路，被接到后方医院治疗，伤愈后直接离队回家，再一次保住了这条命。如果回部队继续作战，估计永远长眠在柬埔寨了。

（黄永生当兵时与亲人在西贡合影）

黄永生回到家里没过多久，越南出现的难民潮，他就跟随难侨回国。他直言：当兵打仗中有几分是实属无奈。大部分军人战死沙场，如果不是负伤下火线，很少有人能活着回来。

（陈尸遍野的越南战争）

我的老表们当年跨洋过海移民是向往美好生活，但却血洒异国他乡，从硝烟中走过的老表们感慨道：残酷的战争让绿洲变成了荒漠，空气充满了滚滚浓烟，人民过着妻离子散的生活，炮火连天硝烟漫，流离失所离家园，骨肉分离泪水淌。只有和平才能安居乐业，减少战火才能使世界更美丽。和平来之不易，我们要以史为鉴，但愿世界永远不再有战争，愿天下和平安康！所有的表亲们都能安居乐业。

注：部分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