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到茶场不久,公社叫我们加入持枪民兵,每人发一支过去的老式步枪,如三八式、中正式、七九式等,配备二十发子弹,虽然不是正规军人,但全副武装起来,还是有几分威武。这既符合青春年少的追求,又是政治表现的需要,大家无不乐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民兵的任务是协助政府维护当地治安,当然更重要的是提高“革命警惕”,严防“阶级敌人”破坏。那个时期,那个年龄,执行这样的任务,我们开初颇有几分光荣和自豪的感觉,但后来的一些任务却令我感到有些茫然,印象深刻的有那么几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次是抓赌。那时候,赌博在人们心中是十恶不赦的行为,于是,我们带着深恶痛绝的情感接受了这项光荣任务。夜半时分,在一个寂静的山坳里,我们围住了几个赌徒,他们正用土碗罩着几颗包谷,用猜单双的方式进行赌博,那是几个衣衫褴褛的农民,自然没什么钱,他们用身上的破烂衣服下注。看到我们,他们先是惊恐万分,随即垂头丧气蹲在地上。两个赢家身上披了好几件破衣服,三个输家仅着内裤,可谓输个精光,输得在深秋的寒气里瑟瑟发抖。不知怎地,我突然感到这些人好可怜,不是因为他们被抓,而是因为他们的无知和愚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天,区武装部来了个行色匆匆的放牛娃,说看见天上有个东西,掉到西边栗园公社的山上去了,区武装部领导那根敏感的神经一颤,顿时想到可能是台湾空投了特务,立刻通知持枪民兵前往搜索。我们接到命令,急急赶赴。经过陡峭山路,攀过壁立石岩,爬上几百米高山,在野草茂密草地上紧张搜寻着,结果,忙了一天,不但连特务影子没见到,一个民兵还差点掉进茂草覆盖的“消水坑”里。特务没抓到不要紧,“革命”警惕性必须保持着,只是苦了周边那些村寨地主、富农们,自当天起,这些家庭成分不好的人便被公社集中关押在牛圈里,以防他们去跟空投特务接头,三天以后才予释放。其实,被关押者都是当地土生土长的老实农民,特务是什么?他们压根就不清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除了执行此类任务,更多的还是奉命去抓一些所谓 “挖社会主义田边地角”的农民。事后听说这些人并非因为挖什么田边地角,而是得罪了公社领导。在破败的农家小院,我看到被抓的汉子可怜沮丧的目光,妻子跪地流泪的哀求,儿子充满血性的愤怒;还有,公社领导眼中的冷漠和阴骛。一下子,我感到震惊,这种情景好生熟悉!再想想,原来与电影中旧社会地主和狗腿子抓人的情形惊人地相似,随后,我惶惑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来,茶场组织起文艺宣传队,宣传毛泽东思想和时事政治,于是,我们晚上不仅有民兵任务,还有节目排练。白天夜晚的劳累,大家疲惫不堪,但是我们没有怨言,因为我们年轻,我们有热情,何况这些事情都涂抹着神圣的色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样的日子整整过了一年,我被公社安排到一个叫关岩的大队民办小学代课。知青中颇有羡慕或为我高兴的,他们认为这样可以脱离繁重体力劳动,日子会过得轻松一些。说实话,一年来,经过日复一日的磨炼,自己早已习惯了舞锄头、挥斧头和背背兜的劳作,也喜欢茶场知青点热闹的集体生活。但是,换种活法的冲动强烈支配了我,好在我也耐得住寂寞,于是,便带着新奇的感觉,去了那所大队民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第一眼看见关岩民小,丝毫没有学校的感觉:一小块荒芜而板结的土地算是操场,旁边缓缓的斜坡上,一栋“四立三间”的民居孤独而简陋地立在那里,四周只有树林庄稼,这就是“教学楼”。像一栋被人遗弃的旧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民小应该创办不久,只有四个年级,每年级一个班。民居两侧,楼上楼下各四间,是四个班的教室,中间的堂屋用作小小礼堂。其正面墙上贴着毛主席画像,跟北京天安门城楼上那幅一模一样;还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标语。那年月,这是中小学校不可或缺的政治和励志的装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高中毕业的我,是该校学历最高教师,被安排承担最高年级——四年级教学任务。当时学校包括校长就四人,个个都是全科教师,一人包干一个班级。也许是家中长辈经历太多极左政治冲击缘故,我有些不愿上政治课;于是跟校长商量,请他上我这个班政治课,作为交换条件,我另外承担三个年级音乐、美术和体育课。校长乃大队支书兼任,复员军人,为人厚道,见我不喜欢,不加思索便点头同意,令我欣喜。</span></p> <p class="ql-block"> (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