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口“栲栳栳”(散文)

王仁荣

<p class="ql-block"> 难忘那口“栲栳栳”(散文)</p><p class="ql-block"> 文/王仁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今天,在“微信读书”上续读了小半日由毛翰教授所著的《歌词创作学》。他在举例时,引用了山西民歌《交城山》,并对其做了点评。</p><p class="ql-block"> 对《交城山》这首山西民歌,我对其旋律还是有印象的,也能哼得出来,可是对其最初的歌词长何等“模样”,我还真是知之不祥,因为这首歌的旋律为小时候从姥姥口中“灌”到的耳音。姥姥在独自做针线活时,会用山西老家的话语轻唱起这首歌。后来才理解,这是姥姥在排遣心底年复一年增生的乡愁。姥姥家在忻县奇村,距交城二百里地,唱到交城自然就会联想到那片生她养她的热土。</p><p class="ql-block"> 《交城山》的歌词,我知其全貌者为粉碎“四人帮”后做了“易容手术”的。曲调还是原来的曲调,但歌词内容换作深情歌颂“英明领袖华主席”,复制了陕北民歌《东方红》有过的历史荣光。记得新词开头的几句为:交城的山来交城的水,交城的山水实呀实在美。交城那个大山里住过咱游击队,游击队里有咱的华政委……</p><p class="ql-block"> 原生态的《交城山》歌词如下:</p><p class="ql-block"> 交城的山来交城的水,</p><p class="ql-block"> 不浇那个交城浇了文水。</p><p class="ql-block"> 交城的山里没有好茶饭,</p><p class="ql-block"> 只有莜面栲栳栳,</p><p class="ql-block"> 还有那山药蛋。</p><p class="ql-block"> 灰毛驴驴上山灰毛驴驴下,</p><p class="ql-block"> 一辈子也没坐过那好车马。</p><p class="ql-block"> 诵读过歌词后,我将目光聚焦于词中的“栲栳栳”三个字上,顿时勾起对往事的回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我是山西人之后,姥姥和父母都是当年日寇侵占省城太原前夜,背井离乡逃难出来的,当时母亲只有十四岁。渡过黄河后一直流落于陕、甘,解放后才定居在兰州以西百里外的一座小县城。自离别家乡后就再也没能回去,直到把自己的生命隆起为黄土高原上的坟茔。</p><p class="ql-block"> 姥姥心灵手巧,善良贤惠。她在世时曾给我们讲过老家的吃食,其中就有难忘于舌尖的荞面“栲栳栳”,可惜地是姥姥没有给我们做过。当头一回从姥姥口中听到“栲栳栳”这个说法时,刚上小学的我就认定:这道“好吃的”肯定只有当姥姥的人才能做的出来、做的好吃,不然怎么会叫作“靠姥姥“呢?</p><p class="ql-block"> 2015年的5月里,已成退休翁的我生出“寻根”的念头,便携手老伴说走就走直奔山西。坐火车到忻州下车后,一路上尽遇到了好心人,没费多大周折就寻到了在奇村镇的母亲老家。后来从忻州到五台,寻见了父亲出生与生活过的下王全村。</p><p class="ql-block"> 老家人的纯朴厚道依旧如父母生前所讲过的。母亲老家的同辈亲人中,只有一位比她小两岁的堂妹还在世,不过已久病卧床。父亲的老家里,我唯一的叔叔早已故去,是叔叔的养女招呼我们的。</p><p class="ql-block"> 自“大包干”之后,老家里乡亲们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养女家前不久也盖起了一院新房子,不再住叔叔生前的老宅了。她特意领我们去看过老宅,老宅不再住人,不大宽敞的堂屋成了屯放粮食和杂物的库房。最引人注目的黄澄澄的玉米,堆积在院子中间离地数尺高的硕大的钢筋铁丝网笼中,像隆起一座山峰。院子靠南的一头搭建有牲口棚。</p><p class="ql-block"> 叔叔的养女小我两岁,人勤快、手脚麻利,善于持家、更知孝顺。我问叔叔的腿为何落下残疾,她细述原委:叔叔当年被阎锡山的队伍抓了丁,后来开小差逃回来,被队伍上的兵在村里搜捕到要军法从事。全村的长辈们闻讯后,千方百计地央求疏通,才免于“吃枪子”。可队伍上长官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当众打折一条腿。叔叔跟着妹子过,日子虽寒酸,却没有遭多大罪。妹子的孝顺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情投意合的妹夫也就跟着她做了“上门女婿”。</p><p class="ql-block"> 在妹妹家住了两日。她又领着我找族人中管事的续上了家谱,还到坟前祭奠了我没有见过面的叔叔。离开时,我给妹子留下一笔钱,让赶在来年清明,给叔叔坟前立块墓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 辞行前的那天早上,我俩把村子里里外外转了个遍,还登上离村口不远的那座小山头,听父亲生前讲过那里有座小庙。原先的庙毁于“文革”,眼前的庙是重修的。 </p><p class="ql-block"> 为准备践行的午饭,妹子忙乎了一上午。头天晚上拉家常时,我问她会不会做“栲栳栳”,她笑出声来,说“咱村里哪家女子不会做呀!而今不像那些年,能天天吃得上白面,倒是很少念着做它了”。</p><p class="ql-block"> 我本无意问之,她却记在心里。饭菜上桌后,便多出一大盘未曾见过的热腾腾香喷喷的面食,妹子依旧笑语轻快:三哥、三嫂!眼前这吃食就是“栲栳栳”。只见那形状若圆筒的“小精灵”们,一圈圈相互依偎着挺立于盘中,活灵活现、精神抖擞;配菜亦靠究、味道更可口。</p><p class="ql-block"> 此刻我才如梦方醒,原来这“栲栳栳”并非我所误解了几十年的“靠姥姥”,虽与姥姥有关,却并不是只有当上姥姥的人才“做得出来、做得好吃”。它是老家的村妇们人人都会做的家常面食。</p><p class="ql-block"> 那道“栲栳栳”,我俩吃了足有半盘,看着我俩大快朵颐的“吃相”,妹子、妹夫喜上眉梢。一盘“栲栳栳”释解了我积存心底半辈子的遗憾,更为此番“寻根”之旅增添了形色。</p><p class="ql-block"> 归程中,我于网上搜索,了解清楚了莜面“栲栳栳”的“身世”。它起源于明代,为山西忻州地区的一道传统面食小吃。当地农家将莜麦面蒸制后,制成栲栳状,用此种方式来贮存食物。“栲栳栳”因其形状象“笆斗”,而当地方言将“笆斗”唤作“栳栳”,面食由此而得名。</p><p class="ql-block"> “寻根”那年母亲尚健在,她老人家已年过九旬。我俩回来后跟她老详详细细、原原本本地叙述了“寻根”之旅的情形,听得母亲满脸笑容聚,两颊热泪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写于2024年11月17日晚</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