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红芳评杨红利长篇小说《今生今世》

意水

女性命运的悲歌和呐喊

——杨红利小说《今生今世》阅读随感文

翟红芳

读罢杨红利的长篇小说《今生今世》，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压抑和悲凉。书中的女人命运都很凄惨，封建传统思想的逼迫，让她们成了传宗接代的机器，计划生育时代的极端环境，又让她们雪上加霜。时代的一粒灰落在她们头上就是一座山，压得她们无法喘息，身心疲惫，有的命运多舛，有的命丧黄泉。作者用平实的语言、精心的构思（倒序、书信往来，现实与梦境结合），真切的人物形象，生动地讲述了八十年代计划生育环境下女性的故事，读来令人唏嘘与反思：女性命运为何如此悲惨？

“重男轻女”传统思想的毒害逼迫

“重男轻女”思想的毒害和逼迫让女人自觉或不自觉地成为传宗接代的机器，女人必须生了男娃才算续上了香火。主人公吴一男是个搞计划生育宣传的低层干部，她第一胎怀了女娃，婆婆逼她引产，虽然内心痛苦无比，但还是不敢反抗，忍受着身心的折磨，流掉了第一个孩子。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她也想生下一个男孩，完成传宗接代的使命。后来为了给二婚丈夫胡源留后，在二胎指标被人抢占，家境困窘，没有条件管孩子的前提下，只好将老二寄养于亲戚家。

社娃媳妇连生五个女孩，还被逼迫继续生男孩，她哭诉道：“我生娃生得够够的了，每回都是拿命换娃呢。生娃又不是拉泡屎，这些男人光知道留后，哪里把媳妇当人呢。”吴一男也曾对胡源说：“女人结了婚，就没人把她当人了，完全是个生娃机器，没人格，没自尊。”

韩茂蓬的妻子丧子后，四十多岁的年纪，为了给韩主任留一个亲生娃，忍受着做试管婴儿的极度痛苦，最终失败，身心遭受重创。后来抱养的孩子，明知道是丈夫背叛自己的恶果，还是痛苦地接受了。抱养的孩子不男不女，丈夫还和社娃姑娘纠缠不清，导致她无脸见人，抑郁跳楼。

作者透过这些血淋淋的故事，将中国传统观念的“重男轻女”思想对妇女的毒害，展露在读者眼前，引发读者的回望与思考。使读者感受到社会、家庭对女人的要求和束缚近乎残忍，而女人也不自觉地把自己定位在传宗接代的责任上。这正是女人悲剧命运的主观因素。

计划生育极端行为的雪上加霜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因为“备战备荒”，国家鼓励生育，人口激增，现有生活资料无法满足人口无限增长需求，国家适时地调整计划生育政策，控制人口增长，应该说，其本身的意义是积极而必要的。

但是基层干部作风浮夸，过分强制而粗暴，实行“一刀切”政策，缺乏人性化的心理疏导，加剧了诸多矛盾，“重男轻女”思想也演绎到极致。小说中妇女不愿意去引产，不愿意去结扎，工作队就到家里拆房抬家具，对育龄妇女围追堵截，抓住后强行引产。社娃媳妇足月生下老六，被扔进红色塑料桶溺死，这个细节，在作品中有着震撼人心的作用，它深刻地表现出惨无人道的社会现实，展现出妇女毫无尊严，身心受到极大伤害的具体场景。

在当时的高压政策威逼下，有人孤注一掷。譬如吴一男，她害怕再生下女娃被婆婆送人，遂躲到表姐家生下一个男孩。恍惚中竟然被表姐蒙骗送人，自己也因此被前夫抛弃。这一情节，对于表现吴一男的悲剧命运，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为后来吴一男接二连三的不幸埋下了伏笔。吴一男后来重新组建了家庭，找回了丢失的孩子，可为了给丈夫胡源留后，申请二胎指标，指标却被张乡长挤占。她偷偷摸摸生下孩子，无奈寄养亲戚家。孩子在最需要父母的年龄，缺乏亲情滋养，也缺乏父母教养，性情乖戾、我行我素，不但啃食父母，还酗酒误事，注射胰岛素过量害死父亲，一言不合便砸屋掀柜推倒母亲。吴一男大儿子教训弟弟，失手使其致死。大儿子最终也因此而丧命。吴一男虽然生了两个儿子，却成了“无一男”。这一隐喻，暗示出极端环境下妇女的悲剧人生，让人唏嘘，慨叹不已。

作品对妇女悲惨命运的再现，还通过人物的语言予以展现。譬如，吴一男闺蜜给其来信写道：“人类控制数量，要女人来承担痛苦，以女人的健康为代价，甚至还有孩子”！“我依然迷茫。生育的是女人，节育的还是女人？本来男性节育比女性节育可操作性和伤害性都要小，为什么对女性这样残酷”？“人类需要女性生育能力，而社会不需要这个能力了，代价和牺牲也需要由女性来承担”。吴一男的闺蜜本来有着很幸福的家庭，就因为避孕戴了节育环，孩子头顶着节育环出生了，胎里带来了癫痫的毛病，一个幸福的家庭也从此走上了血泪历程。读到这里，读者自然地会产生这样的联想：节育带给女人的不仅是身体的伤害，更是心灵的重创。

官僚作风的轻视践踏

主管计划生育的韩茂蓬主任因为儿子患白血病去世，为了传宗接代，先是不顾妻子的身体状况，让其去做试管婴儿，失败后，又找社娃的大姑娘“借腹生子”。社娃女儿因为父母离散，无依无靠，加上复仇心理，和韩茂蓬苟合，一个存心不良，一个心有不甘，都使用避孕药，造成生下的孩子不男不女，社娃女儿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跳崖自尽。韩茂蓬利用官僚手段把社娃姑娘变成自己地下情人，对社娃姑娘始乱终弃，导致她走上了绝路。

还有张乡长利用职权，开假证明，挤占吴一男合理的二胎指标，造成吴一男没指标的二胎孩子四处躲藏，没有一个好的成长环境。张乡长还知法犯法，不顾妻子感受，在外包二奶，继续给自己生孩子。一个个血淋淋的故事，将当权人物的丑行与对妇女的戕害一一再现，读来令人切齿，使人厌恶。

总的来说，杨红利的长篇小说《今生今世》，是一部强烈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品，是一首特殊历史环境下女性命运的悲歌，也是警醒女性争取自由平等的呐喊。其呼吁全社会尊重女性，关注女性身心健康的主旨，颇有意义。作者借助作品启发人们思考：有了独立自主的女性，才能有美满幸福的家庭，也才会有稳定和谐的社会，健康精劲的人类。在我看来，这或许就是作品的意义所在。

翟红芳，笔名碧云天，碑林作家协会副秘书长。陕西省西安市人，从事教育工作。从小酷爱文学，一直笔耕不辍，写有散文、小说，童话等七十余万字，多篇作品在报刊杂志及文学网络平台发表，出版有散文集《两地书》《且行且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