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飘摇的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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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飘摇的冬雪

作者 马建国

　　时令已进入冬季，今年的雪还未如期到来，在期盼中，不由想起往年的冬雪。

我的城市是个很奇怪的地方，雪常常下的突如其来，下的有些莫名其妙。天气预报有雪，可白天却总不见来，困了，躺在床上，进入夜的梦，雪却悄然无声的飞飞扬扬了整个梦里。

清晨一缕亮光透过窗帘，揉醒睡梦的眼睛，感觉天比昨日亮早了几分，匍匐着从床头爬到床尾，伸手扯开窗帘，顺着白光，看窗外的世界，仿佛来到另一个时空，映入眼帘的满是银装素裹。树是白的，地是白的，房檐是白的，道路也是白的。白色的光扑向迷离的眼，人仿佛也定格在那白色的光里。落雪如爬行的白蚁早已休憩，沿着枯树的枝干一层层，叠加在一起。枝条上，舍不得离开的几片枯叶，也颤巍巍的接下几片雪花，如打碎的温度计流出的水银，聚成一团。而像松柏、冬青这样的常青植物断然不能如此简单，头顶早起了蘑菇，松针也捧满了雪，像臃肿的贵妇，端坐在白色的纱裙中，屋顶铺上一层轻柔的毛毡，如童话里的城堡，汽车顶着宛如上世纪公交车上的白色汽包，在城市的空间里招摇过市。

　　在这样的天气里，孩子上学倒多了许多事情，因为，邻家奶奶的声音，早已隔着门缝挤了进来：“别跑，穿好衣服，把围巾带上，还有口罩，再不听话，叫你爸收拾你”，邻家奶奶的恐吓起了作用，听不见孩子的雀跃。想必一个全副武装的圣斗士出发了。男孩子似乎对雪有一种天生的敏感，如喜欢的玩具，见到了便难以割舍，拖着大人在路上滑行，大人则踉踉跄跄的跟着，如醉酒，拖行向前，还不时地传来大人和孩子争执与叱喝。那些独自上学，或者逃离大人手掌的孩子，便在路上撒了欢，双肩包随着鞋子的滑动上下跳跃，也如孩子般兴奋，路上留下不大清晰的滑行轨迹，也许太过于兴奋，一个不小心，便仰面朝天，跌倒在地，屁股结实的砸在地面，一只脚却翘向天空，肘挨着地呈半躺姿势，迷茫的望着路上的行人。女孩子自然是乖巧的，贴着大人，呈半抱姿势，低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向前依附而行。

　　虽然大部分得雪落在夜里，但也有落在白日的冬雪。迷蒙的天空有些犯傻，搞不清自己在做什么，灰蒙蒙的发呆。有时却突然机灵起来，于是，便揉碎了云朵，扯开了棉絮，让雪花飘下来，起初细如精盐，慢慢的便不耐其烦，大把大把的揉，大把大把的扯，越扯越多，越扯越急，揉碎的云朵，扯出的棉絮，立刻弥漫整个天空，“横空络绎云遗屑，扑浪翩联蝶寄槎”。从天上到地上，都是雪的影子，雪花随风而起，如乱飞的梨花，打着旋，撒着欢，四下乱窜，落入地上、落入草丛、落入紧缩的脖梗。天空如掀起的柔沙，上下舞动，白茫茫一片，将远山寝在雾里。路上的行人见惯不怪的匆匆赶路，很少有人停下脚步去欣赏这美妙的漫舞，怜爱中的男女却不肯错过这“白头偕老”的极佳机会，女孩挽着男孩的胳臂，走两步，滑一步，或耸着肩，抱着臂，贴向男友，男孩搂着女孩的肩头，把女孩揽在怀里，看飘飞的雪花，柔情的对视，在雪中窃窃私语。

傍晚，雪停了，却留下满地的苍白，冷空气将雪包裹上一层干炸的焦皮，踩上去簌簌作响，夜幕下的雪有些灰蒙，裸露在苍凉的大地。城市的坡道上，早已聚集了一群邻家的孩子，夹着木板，带着硬纸壳，从高处的坡道滑下，坡道有几处已经磨的发光，如黑色得幽灵，闪着寒光的轨迹向上延伸，男孩子的帽子塔拉在头上，衣服也扯得变了形状，帽子如脑袋的蔑笼，让蒸汽从帽沿四角挤出，如蒸馒头的蔑笼没有盖严，四周升起一团雾气。一群孩子坐在地上，你挨着我，我抱着你，在冰道上组成一列，如甩去车头的车厢。不知谁在后边推了一把，连着的车厢便冲了出去，喊声、叫声在周边回荡，随后便摔得四分五裂，如散落的滚木，挤成一堆，又相继散开。接下来便鸦雀无声，各自弓着腰，低着头，拿着木板、纸板前后晃动的向上爬行，没有坐垫的屁股，黑色的一团便如坏掉的大灯，跟着摇摆，却断然不亮。有胆大的，叉开双腿，斜在冰面，后腿发力，便冲了出去，平衡的失控使得滑行者扬着双手在空中乱抓，最后还是跌倒在地，或仰或趴和后面冲来的“车厢”撞在一起。骑车的把自行车推上冰道，便后悔起来，不加思索的倒了下去，引来孩子们的哄堂大笑，开车的不信这个邪，向前去试，前轮刚上冰道，便失去知觉，后轮再也无法使力，打着旋，向下滑去，这里依然是孩子们的天下。

　　冬天，虽然寒冷，却带来很多乐趣，有雪的冬天，看漫天飞舞的雪花，如绽放的理想，听脚步的沙沙做响，宛如生命的时钟，看孩子们雪中打闹，仿佛回到少年，通红的脸庞，通红的小手，堆起顶着塑料盆的雪人，如完成了一座宏大的建筑，而心花怒放。在这匆忙的世界，难得有冬雪的宁静，带来一种舒畅，带来一种直透心脾的清凉，梨花漫天舞，瑞雪兆丰年，是一种期盼，“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又何尝不是一种最美的场景，冬雪，带给我太多的回忆，太多的遐思，我追忆过去的冬雪，更期待这一年冬雪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