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桂林步校的孩子们<br>一<br>广西桂林步兵学校(简称步校),在六十年代,是一所军队大院,其位于桂林市距火车南站不远的南溪山旁。在人们的印象里,军队院校是个规整、严谨的所在。这里的军人戴大盖帽,扎武装带,“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挺拔而威武。而他们的孩子爱祖国、爱人民、有礼貌、守纪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都是标准的红二代。<br>实际上并非如此,尽管他们与军人长辈生活在一起,但毕竟是一群成长中的少年儿童。他们既受家庭的影响,也受军队的影响,还受学校和社会的影响。<br>桂林步校的前身是二野创办的四川重庆北碚步校,即步兵学校。通常部队的师级单位有教导队,培养班级士兵,而排级步兵干部,则由步兵学校来培养了。而且时间也长得多,前者几个月,后者要几年。<br>步校早期的校长陈海涵,是1928年的老红军,55年的少将。在重庆解放之初,单身的军队连营干部,纷纷结婚组建家庭,于是一批40、5 0后的新生儿来到人世间。有的依地方起名,叫育川、渝生、蜀军、田川;还有一些依形势起名,叫援朝、建军等等,而女孩子依然叫芳、霞、菊、萍、玲等等。<br>北碚步校的干部,从西南的各部队调入,他们来自四面八方,也有的来自当地。早先父亲在重庆西南医院,后来调入步校门诊部。他的同事,有国民党陆军医院的医生。他们受过良好的专业教育,医术精湛,人品亦佳。长辈平时工作很忙,于是孩子们两岁时在托儿所长住,一星期回家一次。<br>幼童时期,依稀记得,曾问父亲,电影上见到硬币,现在怎么见不到呢?于是父亲拿出一个硬币给我玩。不想去幼儿园的时候,父亲就用英国造飞利浦自行车带了我和弟弟,围着大操场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太阳落山,才很不情愿地走进幼儿园大门。<br>步校年轻的叔叔、阿姨过得很快乐,假日他们坐了烧木柴的长途汽车,去南温泉、北温泉玩。他们英俊、漂亮,还携带了照相机拍照。参军没几年的丁叔叔喜欢孩子,我和弟弟小时候的照片,多出自他手。<br>到了58年,北碚步校要迁到广西桂林了,门诊部也要搬家。我和裘叔叔的孩子育川跑去门诊部捡拾弃物,口里喊着“发洋财喽”。当时全国大除“四害”,门诊部用毒药撒在房檐下,毒死了成堆的鸟雀。<br>迁徙桂林走的长江,在朝天门码头上船。夜晚的灯火映照在水面上,有如万条金蛇狂舞。轮船起航,朝下游的武汉驶去。播音员报出到了张飞庙、白帝城、巫峡、瞿塘峡等地名。与我们住一起的赵阿姨,来自二野,他有三个孩子,都送去河北宁晋老家了。当时部队要求把孩子送回原籍,不过后来他们也都回到了父母身边。<br>多才多艺的丁叔叔唱起《让我们荡起双桨》,而孙叔叔,怕孩子乱跑坠江,将他捆在船舷的栏杆上。不是想看长江吗?让你看个够好了。<br>天黑轮船停泊万县的码头,夜晚不能开行,怕撞上了暗礁。旅客纷纷下船,沿着长长的阶梯而上。码头有很多商贩,很是热闹。有人买了柚子,结果太酸。有人买了帆布和牛皮箱子,这都是旅行的必备之物。<br>轮船顺水而下,三天三夜到达武汉,我听见喇叭播放《歌唱祖国》,把“听惯了艄公的号子”当成“耗子”;还有《河边对口曲》“张老三我问你,你的家乡在哪里”,都是很好听的曲子。<br>从武汉上火车向南进发,沿途的站名全都不懂,毕竟是个才6岁的儿童。1958年的桂林南站很小很小,大家黑夜下火车,有卡车来接这些军人。当行驶到南溪山下时,众人惊呼起来,只见黑乎乎的一座大山扑面而来,感觉就要撞上去了。但很快进了一座大门,这里就是目的地了。<br>建在桂林的步校,是四野的单位和地盘,从此由川入桂的军人成了四野的兵。我家在北区住下,离北门不远。吃饭在北区的中灶食堂,紧邻步校领导的小灶食堂。我不懂军队级别,看见他们吃的雪白富强粉馒头,心有不满。不过中灶的伙食也不错,桌上有酱油、醋和辣椒酱,有时炊事员抬来一笼屉的红薯,想吃多少随便拿。我和育川在一桌,是快乐的玩伴。<br>军人把孩子送去步校办的丽君路幼儿园,孩子们住在大宿舍里。步校来放电影《红孩子》,接受革命的教育。儿童头上生了虱子,阿姨在他们的头上包一块倒了煤油的布来灭虫。脑膜炎流行时,煮一锅黑苦的大叶桉树汤喝,那个苦味真受不了。<br>幼儿园男女用一个厕所,也曾被母亲领进浴室洗澡,理发须坐在横于椅子扶手的木板上。假日结束要回幼儿园了,我和弟弟躲藏起来,但最终被父亲找到,后脑勺上挨了巴掌。父母上班,哪有时间管我们呢,幼儿园是必须去的。<br>步校校长杨大易,四川人,33年的红军,55年的少将。曾任38军112师师长,魏巍写的散文《谁是最可爱的人》,即出自该师。记得他家养了鸡,我随母亲打鸡瘟疫苗,去过他的院子。</h3> <h3>二<br><br>桂林步校的原址是广西大学,这里的环境很美,院里挖出五六个鱼塘,种了莲藕,水面开出美丽的莲花。摘下荷叶顶在头上,成为好玩的帽子。我和育川用瓦片打水漂玩,跳跃出好远好远。<br>1960年上学了,学校位于步校东门一路之隔的“桂林市将军桥小学”,我佩戴了一面布制的校徽。学校里全是土地,下雨成了烂泥。学生大多来自农村,几乎都打赤脚,军队子弟则有鞋穿。学生讲桂林话,从四川来的孩子很快就学会了。<br>学校操场的面积约一亩地,在这里既做早操、集会,也踢足球。不管晴天雨天,都有学生在操场赤脚奔跑。球门后面有个高台,阳校长、汤主任站在台上讲话。<br>学校简陋的厕所真赃,学生的光脚上沾满了尿液,但农村的孩子哪会在意这些呢。有天学校旁边的崇信村着火,众人纷纷从村边的池塘打水扑救。我们站在步校的围墙后面观看,有解放军叔叔赶去救火。<br>步校学员自己种菜,宿舍旁的空地上长满绿油油的蔬菜,有时用拉网在鱼塘捕鱼。吃不完的蔬菜在水池里腌起来,是大灶食堂不可少的。<br>我和育川在上学途中,把软熟的红薯甩到大礼堂的墙上,像一块块摊晒的牛屎。桂林除了主要街道都是土路,路边可见丢弃的烂草鞋和一滩滩的牛屎。有孩子在上面插了鞭炮燃放,自以为跑到了安全的地方,谁知一声爆炸浑身中招,引起旁观者的欢呼和跳跃。<br>有胆大的孩子从库房里偷来演习用的鞭炮,我得到一枚巨炮不敢燃放,便撕开来点着火药。谁知猛烈的燃烧呲着了眼睛,难受了好几天。后来有叔叔挨家询问是谁偷炮,最终不知查出没有,反正不是我干的。以致有一阵子叔叔看我们的眼光怪异,或问你在这里干什么?步校孩子多啊,总有些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br>孩子们注意到山洞里水仙花的球根,便当手榴弹互相投掷,扔的满地都是。到了冬天,癞蛤蟆在土里打洞藏身,我们用马钉刨它出来,一个个凿死,认为那是坏东西。<br>待到南区三层的“家属大楼”建成,一些营连干部搬了过去。我家告别北区,成为楼下的住户。另外与鱼塘相隔的大楼,因为一次失火而得名“火烧大楼”。<br>这次搬家,我与伙伴开始在南区食堂又称工人食堂吃饭。这里用瓦罐蒸米,饭票分为二两、三两、四两,小学生二两够吃。有位建平同学报数的嗓门洪亮,获得了“二两”的绰号。既住南区,上学走的南门,要经过山下一片坟地。我们抱了瓦罐边走边吃,吃完随手塞进坟墓的孔洞里,等积攒到一定数量再送回食堂。<br>坟墓的孔洞,可见里面的陶罐,想必是装骨头的。还有小小的墓碑,看不懂上面的字。对于坟场,我们并不害怕,快走到学校时,听见当当当敲铁轨的预备钟声,于是纷纷奔跑起来,害怕迟到了。回家做作业基本无人指导,有位邻居秀梅姐姐耐心为我辅导作业,她一口一个“比方”来启发我,内心充满好感。<br>有天晚上电影快开演了,作业却不会做。母亲上班之前,要求做不完不能看电影,我急忙找邻居大妈。可她是个文盲,啥也不懂。步校的军官家属多来自农村,没有文化,只会做饭,浑身的葱花油烟味。<br>桂林到处处有风景,上学的路边,看似很普通的山脚,却有许多形态各异的低矮山洞,钻进去如迷宫一般,非常好玩。这在桂林来说,不值一提,山山有洞是桂林的特色。山洞一般口部很小,而进去就是宽大的宫殿,一个个钟乳石令人惊叹不已。<br>步校的孩子分为三个年龄段,大孩子一般不跟我们玩,小的也是一样。大孩子在鱼塘边用弹弓隔水互射,俨然一个战场。他们有时打架,或从南区的军械库“找到”铅管熔化,倒在地上挖出手枪模子里铸枪。同学育川搞到一柄带鞘的美军刺刀,让我们羡慕不已。<br>南区有军械工厂,有汽车队,还有各式各样的枪支和手榴弹,甚至钢盔也有。也许是见惯的原因,大人对武器并不上心,小孩子偷偷搞几个来玩寻常事。路上见到叔叔提了一把日本战刀行走,说是拿去杀牛的,还说可以一刀砍断自行车大梁。</h3> <h3>三<br>南溪山下有一清溪,故建了一座“将军桥”,又名安溪桥,据说是纪念五代十国的彭彦晖将军。桂林政府在一公里的地方办了“将军桥小学”,只是因为太破旧了,步校领导在西山公园附近的驻军分部内,建起一所“八一小学”,据说全国各地都有这样的学校。<br>61年2月,父母送我和弟弟到新校,学校的后面是一座山,山腰的溪流汇入附近的桃花江里。溪水遇雨则大,学生放下纸船,看它顺流而下。晚上从宿舍的窗口能望见远处玩具厂的灯光,夜空有萤火虫的亮光闪过。新建的校园里,有秋千、平衡木、沙坑、单双杠等体育设施。旁边是大片的包菜地,白色的粉蝶在菜园翩翩起舞,学生知道那是害虫,挥舞着竹扫把将它击落。<br>我在菜地玩耍,捡到一把三八步枪刺刀,于是挂在裤带上招摇,被老师看见,没收。学校养了黑白两只山羊,女生们天天带着上山放牧,有了很深的感情。不料伙房用那把刺刀杀了小羊炖肉,许多女生都哭了,舍不得可爱的小羊离去。<br>八一小学最高为二年级,弟弟在一年级。校长先是少校,后来是上尉,老师中有几位连排现役军官。班里也有老师的孩子,与我床铺挨着的是唐老师的孩子唐一汉,躺下后小嘴巴不停地说话。后来换了教员的孩子纪传敏,他悄悄说喜欢班里那个最漂亮的女生,居然跟我的看法一致。现在他们都住在一个城市,可以说到老都在一起。<br>肖老师的女儿瑞霞与我同桌,后来肖老师调去广州,换了个女生菊芳同桌。还有生活老师的一儿一女在班里,王校长的女儿凤华也在班里。步校两位大校老红军的女儿在我们班,一位是红四方面军红25军的,湖北人;一位是红二方面军的湖南人。<br>学校里数唐老师最会讲故事,到晚自习的时候,全班同学吵吵着让他讲故事,老师都会满足我们的要求。教音乐的是时春平老师,东北人,出生于朝鲜平壤,年轻而貌美。她每周教一首新歌,用毛笔抄在大大的白纸上,一个学期就有厚厚的一摞,有时候还教外国歌曲。<br>冯力行老师的男中音在步校的军人中数一数二,他特别指导我打拍子,在桂林步校的礼堂里,我成为年纪最小的学生合唱指挥者。冯老师也会讲故事,《嫦娥奔月》、《崂山道士》、《四面楚歌》等等,让我们第一次知道古代的传说。<br>老师们在步校礼堂表演自编自导的节目,他们的大合唱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保卫黄河》的雄壮气势。老师演古装小品《抢亲》,一只黑狗熊钻进轿子,替换了被坏蛋抢去的姑娘,台下观众笑成了一片。我们的老师如此的多才多艺。<br>步校礼堂是我们儿童最向往的地方,因为常在这里放映电影。另外文艺演出也不少,尤其是部队文艺团体演出的话剧《霓虹灯下的哨兵》、《东进序曲》、《年轻的一代》。在演出之前,许多小孩子会跑到后台看演员和道具,那些高跟鞋和旗袍太稀奇。<br>将军桥小学的女老师穿了一双半高跟鞋,她便有了“三寸半”的绰号。我们认为,只有资产阶级的女人才穿高跟鞋。<br>班主任樊老师是参加抗美援朝的中尉,英俊而挺拔,对学生很严厉,曾经批评女生,让她们大哭了一场。教数学的黄老师是位苗条而漂亮的南方姑娘,我们说樊老师应该娶他才对。樊老师带我们在桃花江玩水,带我们去苏军烈士巴布什金墓祭奠,也去西山公园游玩和野餐。在春天里,全校到七星岩公园春游,把山水甲天下的美景尽收眼底。<br>樊老师说,入党就会有两个生命,我真以为就可以活两次了,于是争取当个好学生。我评上了六好学生,入了儿童团,再入少先队,鲜艳的红领巾在胸前飘扬。我在班里打队旗,还是学习委员。我总结自己,爱听故事、讲故事、看电影和看书,成了步校图书馆的常客,《星火燎原》、《红旗飘飘》成为读书的首选。<br>班里的学生都很守纪律,校园的桃子熟了,谁也不去摘,收获之后在班里平均分配,每个学生都能得到几个。全班同学团结友爱,都是很好的朋友。<br>低年级学生非常调皮,晚上宿舍熄灯之后,老师不让讲话,他们不听。老师训斥一番之后,刚刚离开就下床打闹,学了电影呼喊口号:“我们要自由!”老师气呼呼返回制止,刚关上灯,又吹口哨。老师大怒,让学生全体起床在宿舍前列队,再一番训斥。<br>班里有个田川同学,既调皮又聪明。小学二年级会种菜,带了我这个徒弟。他的床铺大的菜园,白菜排列整齐,长势良好。田川会做风筝,知道须用绵纸,粘上纸条后,能飞起来,这是他在老家学的。他说老家在河北邯郸峰峰矿区彭城镇沙果园村。小小孩子能把五个地名记得如此清楚,真没见过,不过我也记住了。几十年后,我凭记忆去找他,田川住在村里,有三个孩子,开起煤矿当了老板。后来全班聚会,他又热情接待我们。<br>桂林多雨,人们多打赤脚,脚板黑乎乎的。校园里到处烂泥,樊老师带学生用煤渣铺了一条小道,起名雷锋路。到了冬天,教室里升起炭火,上课暖和了许多。周末,步校派来中吉普接学生回家,这是最高兴的时刻。<br>有时迟迟不见中吉普,学生等不及了,结队沿着铁路往步校走,一步一根枕木,是不会走错路的。六十年代初的桂林治安并不好,火车南站前的水塘,发现过被害旅客的尸体。我见到中吉普司机的座下,有一把手枪。<br></h3> <h3>四<br>因为住校,不知何时我家由家属大楼搬到中区的山脚下,这是第三次搬家了。老旧的平房住了五户干部,离父母上班的门诊部很近。新家地板是木质的,夏天可以用水来冲洗地面。家有后门,曾经一条大蛇从山上滚进海城家里,吓得他奶奶跑到路上大声呼救。<br>居家傍水,池塘的细流从门前而过,可见游鱼和螺蛳。通往门诊部的小道两旁,生长着开满红花的夹竹桃,无数的知了没完没了地鸣叫。邻居海城的父亲也是医生,有木工手艺。海城比我小一岁,有两个妹妹,我和他白天打扑克,晚上打游击,上学走在一起,是很好的伙伴。<br>不知为何,八一小学不再办五年级了,我与同学们又回到了将军桥小学,和地方的孩子在一起了,也有个别同学去了市里较好的学校。而顺里同学,全家被一竿子支到桂黔交界的南丹县大山沟里;田川同学回了河北农村老家;凯军同学回到内蒙;志坚同学跟父亲去了北京X机部。不料到文革时,他和弟弟随母亲来到陕西合阳五七干校修理地球。多亏47军军长黎原将军,把老战友的儿子接到部队当兵,才改变了志坚同学艰难的处境。<br>在女生中吃苦最多的非刘淑兰莫属了,步校解散,她随父母回到山西家乡原平县。吃的是高粱米和窝窝头,还吃不饱,饿得头晕眼花。全家睡一个大炕,没有地方洗澡,满身虱子。因成分上中农,入党团也不行。上大学还被人顶了,真是亏太多了。我在海南则是臭虫满床,跟她也有一比。<br>63年下半年重返将军桥小学,与八一小学对比,感到太破烂了。建教室还要在校园里烧砖,学生喝自来水。冬天许多人穿着单裤单鞋,脚脖子冻出了婴儿嘴一般的裂口,两手也皲得不成样子。<br>因为用野山薯充饥,一些学生中毒,学校煮了绿豆汤化解。因为饥饿,学生能下肚的都吃,包菜杆心、生胡萝卜、榨过油的豆粕、茅草芽、土茯苓、甘草根。收荸荠时,到田里捡遗漏,带泥啃去皮吃,不知多少虫与卵下肚。步校的干部开始做小球藻,母亲也做了绿幽幽的一大瓶,放了糖给我和弟弟吃。<br>学生捡铜弹壳和牙膏皮能卖两分钱,收破烂的老人拉着悠长的桂林腔:收鸭毛牙膏皮猪骨头。学生的儿歌颇有桂林特色:摆子摆(瘸子)耍母改(女人),耍到半夜才回来,鸡也叫,鸭也叫,吓得摆子两头跳;还有:麻子麻,摘枇杷,枇杷高,跌着麻子腰,枇杷矮,跌着麻子的奶;还有普通话儿歌:张打铁,李打铁,打把剪刀送姐姐。姐姐留我歇,我不歇。走到桥头边,桥头有老鼠,把我耳朵咬个缺。<br>桂林小学的大门前,有小贩卖酸菜和糖果,用竹签子穿起来,可以好几个人分享。桂林发行糕点票,可买点心,尽管变质能拉出丝来,也仍然是美味食品。<br>我没有吃过士兵大灶,不知道他们的伙食,士兵食堂大门上方写着标语: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奋勇前进。教学楼的墙上写着:拼命工作,不计报酬;敌人一天天烂下去,我们一天天好起来。<br>解放军叔叔们练队列、练瞄准、练刺杀,戴了护具用木枪逐对厮杀;还练铁锹格斗,火焰喷射器喷火;他们在体育器械上生龙活虎,滚动巨大的铁环。他们唱很多的军歌,在礼堂看很多的外军教学片。此时步校的孩子都快疯了,千方百计想要突破礼堂的侧门、后门,要看那些很新奇的电影。但是叔叔把门很严,几乎没有能混进去的。在孩子心中,凡电影就具有巨大的诱惑力。<br>并不是所有电影都吸引小孩子,记录片《百万农奴站起来》,成堆的死人头骨吓哭了我,有些外国片看不懂;《南海明珠》和《珊瑚岛》,让我对海南岛充满向往;遇上乏味的电影想眯一会接着看,谁知等醒来大礼堂里已经空无一人了。<br>此时步校的布局已经形成,北区住校领导(少将、大校、上校),西区和中区住中校以下干部,南区多为工人。父母在中区食堂吃中灶,有一二三号菜,一号菜最贵,自然最好。这样谁的家境如何,看吃菜就一目了然。<br>放学之后,我进入厨房看炊事员炒菜、做面点。过节时,能吃到粉蒸肉和火锅。后来又建了门诊部食堂,我仍然跟叔叔、阿姨们一起吃饭。这时喇叭播放新闻,有时会是歌曲,包括越南《解放南方》等战斗歌曲。有次播放《志愿军战歌》,那雄壮的旋律震惊了我,差点忘记了吃饭。<br>将军桥小学的孩子称我们“军官仔”,因为从外观看,军、地子弟有着反差,但相互的都关系很好。为抄近路回家,地方孩子从步校穿过,门岗不拦他们。在将军桥小学又恢复了踢足球,课堂上已分配好了各自的位置,中锋、前锋、后卫、守门员。下雨天赤脚在泥地里奔跑,个个成了泥猴子。<br>步校的操场摆上书包,便是可宽可窄的球门。但没有像样的足球,步校和家长不给买,只好用刺杀教练棍上的破皮球踢。因无正规的训练,当我们代表将军桥小学参加市里比赛时,被正规的巨大足球场所惊骇,结果被对方灌了个3比0。不过学校的文艺演出在市里表演很成功,我参加的舞蹈《我是公社小民兵》获奖,而其他学校唱的藏族歌曲《金瓶似的小山》,深深打动了我,用童声唱出来是太好听了。</h3> <h3>五<br>再一次搬家,住在挨着“火烧大楼”的中区。依然傍水而居。小孩子用大头针弯成鱼钩钓鱼,那鱼真大,却不敢拿回家里。有的孩子送去别人家,做熟了分一块吃。有次小女孩将带着的弟弟掉进水里,一个战士飞奔而来,将小孩救起。我这个旁观者好敬佩解放军叔叔。<br>母亲喜欢养兔子,它们打洞在里面生崽。我养了几十条蓖麻蚕,还在山脚种了长形的南瓜,切成丝炒辣椒非常好吃。桂林的米粉4分钱1两,1角2分可以吃饱。但我们都说桂林什么都贵。除米粉外,我没有在街上吃饭的记忆,生活是很简朴的。<br>桂林的冬天很冷,有时会结冰。还总有下不完的毛毛细雨。而夏天又极热,一些孩子穿了裤衩上学,里面没有内裤,称为“单挂号”,有人开玩笑冷不防扯掉人家的裤衩。暑天我和弟弟不避海城的妹妹,在水龙头下冲澡,在家里经常一丝不挂。没有姐妹真好,无须避讳。而传敏同学有姐有妹,在家他担负起带妹妹的任务,扛在肩膀上四处行走,是个尽责任的好哥哥。<br>暑假的晚上和弟弟正光腚啃着西瓜,突然有人敲门,母亲开门,竟然是女老师来访,我和弟弟慌得跟斗轱辘从后门逃走。老师走后,母亲说老师来通知我去夏令营的。桂林市的夏令营在七星岩公园举办,来自各个学校的学生住在地质学院。将军桥小学的班长谭小弟也去了,我看见了八一小学班花莲菊的妹妹莲梅。<br>莲菊是步校校务部长、红军大校的女儿,有音乐天赋,《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是她的招牌节目。冯力行老师让她再唱慢点,于是声调更加的优美动人。她的哥哥援朝善画骏马,班里的男生善画武将,而女生善画仕女。<br>桂林彩调剧团来将军桥小学挑选演员,若被选中,可能会演《刘三姐》节目。有人说,要学三年才行。步校的孩子虽然会说桂林话,但基本为北方人,不仅我没被选中,班长谭小弟的形象虽好,也跟我一样。<br>新华书店的图书车各校售书,有许多学生很喜欢的图书。我家有两抽屉的连环画,常有好朋友来看来借。上街最爱去的地方是书店,探家到北京也要买回一本孙犁的《白洋淀纪事》。<br>步校要求军人学会游泳,先前在桃花江没学会,这下好了,可以在漓江玩痛快了。我们随了步校门诊部的叔叔阿姨来到漓江岸边,女的穿泳衣,男的穿短裤,走进清澈见底的水里。小孩子套了救生圈和球胆,又学又玩,还兼顾抓几只螃蟹。不久,步校在北区开挖游泳池。孩子们高兴极了,纷纷参加运土方的劳动,我们多么希望有个经常游泳的地方啊。<br>泳池建好了,有着高高的跳台。我们从电影《女跳水队员》中学会了“冰棍式”,孩子们下饺子一般入水。尤其到了周末,泳池最为热闹,浅水区里尽是人头。步校的灯光球场也很热闹,叔叔们龙腾虎跃,屡屡战胜来访的外地球队。步校过春节有游园晚会,大人、小孩都集中到了离东门很近的篮球场玩。<br>步校是院校也是军营,在孩子们的感受里,好军营必须是儿童的乐园,绝不能少了快乐的活动。每到春节临近,在食堂前会贴一张红纸,上面写满春节每天的文娱节目,整个军营充满欢乐的气氛。<br>桂林每年都会遇上几次大水,步校的水淹到我们的大腿根。有学生找来木板当筏子,左边撑几下,右边撑几下,驶向学校。孩子们大了,破坏与捣乱的事情少了,明显规矩了许多,也会叫叔叔、阿姨好了。不过还是不跟女孩子玩,也见不到八一小学的班花和多数女生了。既不住一个区,也不在一个校,哪能见得到呢?<br>步校的叔叔、阿姨结婚,孩子们去看热闹。婚事很简朴,只有水果,没有酒菜,金桔必不可少。男的说:“妹妹墙上有朵花”,女的说:“哥哥我爱它”,于是新郎抱了新娘去摘高挂的鲜花。门诊部的黄叔叔有了女儿,找韩叔叔给起名一个“倩”字。我们不懂含义,在后面加了个“债”来取笑他。韩叔叔江苏人,有文化,常在舞台上表演诗朗诵。<br>步校的女军人主要在门诊部,她们有肩章、领章、武装带,还有裙子和黑皮鞋,穿在身上真是好看。有个阿姨是报幕员,她从幕后走出来的时候,和电影《党的女儿》田华穿的军装一个样,好看极了。<br>步校的文化气氛很浓,广播喇叭整天播放军民歌曲,每天不少于十几首,甚至还有苏联歌曲《红梅花儿开》。而作息则是军号,学员按时作息,按时出操。最令人激动的是女播音员说出:同志们注意了,今天晚上在我校大礼堂放映国产彩色故事片••••大家顿时纷纷竖起耳朵聆听影片的名字。<br>将军桥小学每学期有4角钱电影费,可以看5场电影,每场8分钱。于是学生列队向桂林市工人电影院进发,走过南溪山和阳桥,尽览桂林市的街景。<br>步校的孩子多是教员子女,父辈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少数参加过抗日战争。小孩子平时不与学员接触,有时学员拉住孩子问爸爸有几条杠几颗星,有的要看你的书包。他们来自广州军区所属部队,也有我后来当兵的海南军区榆林要塞。<br>想不到步校还有军乐团,各种西洋乐器一大堆,八一节前夕排练《解放军进行曲》,雄壮有力的吹奏回荡在校园上空。叔叔们走正步训练一丝不苟,两臂有力、两腿有劲、两眼坚毅、口号震天。这使我长大要当兵的信念更加的坚定不移。<br></h3> <h3>六<br>步校的大喇叭从不闲着,每天教学的课间休息时间,花样翻新地播放歌曲,仿佛是个音乐学院。喇叭按照作息时间播放军号,当熄灯号响起,园区才安静下来一片沉寂。不料六月的某日,突然播放一首好听的新歌《全军上下一片红》。孩子们看见,叔叔、阿姨都换了领章、帽徽,很是新奇。在门诊部的会议室里,堆满了大盖帽、武装带、四四方方的肩章和圆帽徽。这是要上交的,以后永远用不上了。<br>穿上65式军服,军人形象焕然一新。大家见面都要多看两眼,仿佛刚认识似的。不久学生们参加全市的高小毕业考试,列队来到其他学校的教室,和陌生的学生坐在一起。老师庄重地打开封闭的试卷,发到每个学生手里。作文考试的题目是《给越南小朋友的一封信》,对此我有信心,编故事是我的特长。每天上学的路上,身旁总有听我讲故事的同学。<br>步校向南一公里,是64年才成立的桂林八中。步校的高小毕业生就近入学,基本首选八中。这样将军桥小学、八一小学的伙伴,仍然朝夕相处。<br>八中条件好,教室、课桌、宿舍、食堂全是新的,校园周边种了许多叶子散发香味的柠檬桉树。因操场在建,我们用铁锹、锄头干了几周,学校雇了推土机施工,加快了进度。又组织学生到纺织厂清理卫生,挣点劳务费作为施工费。工厂的垃圾不少,我们习惯了劳动,干活很有劲头。<br>课桌须到到木工厂搬运,男生背桌子,女生扛椅子,长长的队伍行走在崇信路上。这种翻盖式的课桌从未用过,看了喜欢。将军桥的课桌,被无数的小刀刻划出无数的刀痕,桌面的裂缝是玩竹节小人舞刀弄枪的台子。现在一切崭新,大家心里美滋滋的。<br>在八中一样踢球,包括女生在内一样的打赤脚。住校每月学费、伙食费7元,经常一顿饭一块豆腐乳或一小勺辣椒酱。听说桂中条件最好,不晓得伙食怎样。尽管如此,八中学生并无怨言。<br>八中的支部书记杨洁是扬大易将军的夫人,她的经历我们不了解,所感受的是,父母受杨校长的领导,我们受他老婆的领导。后来我参军了,榆林要塞司令员王必芝上校,曾是桂林步校副校长兼甲山二外校校长,而我的一些战友,则是步校的学员,可见步校播下的种子,在广州军区的部队四处开花。<br>步校校长杨大易为13兵团38军112师师长,后来我当兵在老部队13兵团的49军146师436团,算是一个兵团。虽然他的孩子名芳、惠芳也是校友,但却没有往来,也不晓得老首长的经历。<br>八中仍然男女生不交往,虽然都住在同一栋大楼,但记不住女生的名字,更不知住址。我在65(1)班,一些步校同学在65(2)班。大概是杨洁书记与将军丈夫的关系,学校的教室里贴满了美军飞机的图片,估计是从步校拿过来的。又对我们初一学生讲些国际形势,什么世界大战早打、中打、晚打;小打、中打、大打。若在68年打的话,算是晚打。估计也是从步校移植过来,真有点小军校的样子。<br>66年我去海南上学,把这些说给同学听,他们惊诧不已,觉得不可思议。海南偏远,所学知识不如桂林。除了战争教育,我说打枪能看见子弹(曳光弹),还说太监是被阉割的人,他们都不信,还去问老师。<br>从中学开始讲阶级斗争,八中组织女生合唱《不忘阶级苦》,又组织学生乘火车加步行到灵川县潭下镇甘棠渡,参观阶级斗争教育展。学生住村里的木板民宅,男生楼上,女生楼上。晚上放了一场电影《红色娘子军》。<br>清早在美丽的甘棠江边洗漱。抬眼四望,乡村的景色美不胜收,小桥、薄雾、田园、耕牛、农夫、凤尾竹。首次置身广西农村,令人心动。将军桥小学的农家孩子,有的带了《山歌集》上学。刘三姐说她的歌有十万八千箩,眼见真是一册册的。那些歌词虽然不乏情色,却挺有意思的。有一句是,两个和尚打架,没有头发抓耳朵。<br>虽然在广西多年,农村却不曾去过,更没有吃过农家饭,而5公里距离的观音阁,就已经算远了。下乡,使我喜欢广西农村,广西人也好相处。<br>步校的早期的“斗争”是贴大字报,一张张写了字的白纸挂在绳子上。有个护士说她去给首长看病,被拉住手不放。步校的首长都是老红军、老八路,难得被部下提意见。到66年后,步校发生了腥风血雨的两派内斗,我的八一小学班主任樊老师甚至被抓起关押狱中,差点丧命。而他的一些战友,就没有这么幸运了。<br>八中有位知识渊博的宋锡福老师,他能口占作诗,为我作“共产主义风格高”,因为我快离校赴海南了,却积极参加劳动。班里有位秦天生同学,他引用一句“天生一个仙人洞”,说是毛主席的诗作。我认为他是最好的语文老师,很喜欢听他的课。文革中,有同学给我写信,说宋老师是右派分子。<br>进入中学,步校的孩子更分散了,很少在一起玩了,也明显长大了。晚上到工厂看电影,23点不归家,父母也不着急,毕竟是男孩子。<br>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官兵调进调出步校,已经司空见惯。66年春节前夕,我家要去海南岛了。电影《南海明珠》使我向往海南,但也舍不得离开桂林的小伙伴们,有些在重庆就相处了。我决心在海南,给每一个八中班里的男同学写一封信,虽然我们在一起才半年时间。<br>八年了,桂林啥都贵的印象刻在心头,相信海南岛是个好地方。这样经过一番车船劳顿,海南岛的定</h3> <h3>安县安良185医院,多了一个四口之家。<br>一个地方好不好,看是否符合“儿童乐园”的条件。大小不如半个崇信村的“安良市”,竟然摘下了 “乐园”的桂冠。海南岛的花儿、鸟儿、鱼儿、水果、树木,远超了“山水甲天下”的桂林。我的衣袋里首次装备了弹弓,还首次装备了鱼竿,还首次不花钱饱尝各种美味的水果。我在琼崖16年,是桂林8年的倍数,感觉这是我的福气。<br>到海南继续上中学,至1968年,桂林步校的孩子有来海南当兵的。杨大易校长的儿子名芳和门诊部主任的儿子蜀军,双双到五指山当兵,我的邻居海城来到屯昌县中队当兵。而那些步校的同学,包括在重庆门诊部一起“发洋财”的育川,则去了湖南衡阳车江高炮70师当兵。这批人提干的不少,有几个后来回到步校当教员,接了父辈的班。而女生也不甘落后,成为了一身绿军装的女兵,班花更好看了。<br>我在69年初,也走进了军营,在天涯海角守边防了。到此,步校的孩子们走上了人生的新阶段。<br></h3> <h3>八一小学同班同学名单:<br>女生:班长杨建辉、班长王小萍、穆全玲、陈春安、陈平安、周莲菊、王小明、王卫华、刘淑兰、刘菊芳、常小玲、肖瑞霞、曹卫芳、盛利民、<br>男生:裘育川、孟蜀军、田川、周援朝、匡文勇、纪传敏、穆泉、杨建军、苏援朝、牟顺里、李双林、房荆江、曹凯军、赵志坚、赵卫国、石渝生<br><br>桂林八中65(1)班男生名单:班长周再吉、秦来发、刘夕保、莫光理、林发棋、葛积送、唐双高、刘贵苟、曾大平、莫付连、谭发胜、黎瑞卿、倪诲葵、秦天生、关玉宽、邱凤强、骆开广、苏武贵、申群正、张伯伟、吴大忠、吴建姑、唐来发<br><br><br>后记:<br>2024年9月,在桂林八中建校60周年之际,我想回母校参加校庆,遂提前打电话询问,老师的回答是不知道。以往八中十年一次大庆,日期在9月15日,我参加过几次。对于甲子之庆,想看看能来几位老校友。<br>既然打电话无果,便买了火车票前往,于9月14日晚来到八中。打听到校庆推迟到10月中旬了,顿感失望。如此大事,学校为何不在网上发布一下呢?我站在学校后门,望着亲手修建的操场,百感交集,这是最后一次亲临校庆了,再10年过了80岁,还走得动吗?既然学校不吧我们放在眼里,还有必要来吗?<br>本年1月,我回到海南琼山道美的南岛中学旧址,又回到曾下乡的府城首丹村,回到曾工作的旧州军区炮团旧址,安家五年的安良185医院旧址,榆林要塞八团旧址,以及曾经驻守的东岛、西岛,此行获得了充分的满足感。<br>既返桂林,还去了将军桥小学,门卫不让进校,只能站在门外眼巴巴地张望。随后游了步校旧址,如今换了个学院之名,仍然是部队的单位。我在中区的山下住房,第三次改变了模样。步校的建筑,百分之九十九为新建,只有山、塘、路等基本是老样子。房前的操场没变,门诊部却没了。尤其不见了儿童们的身影,那些学员不再是叔叔,而是晚辈了,他们绝对不知道这里过去发生的事情。<br>甚为可惜的是,给儿童们带来巨大快乐的“我校大礼堂”被拆除了,为什么不能作为“古迹”保留下来?其实大礼堂占地并不大,跟我团的礼堂差不多,难道成了危房吗?<br>步校是在68年的运动中解散的,大人、孩子各奔东西。我家奔在运动之前,未曾经历步校后期的风风雨雨。据说那些老红军、老八路挨整挨打挨批斗,还扣上“三反分子”的帽子。学员们不认首长了,造领导的反了。那个我们心中神圣和快乐的步校,陷入了最黑暗的时期。<br>此行桂林,我顿顿只吃米粉,在将军桥小学旁的崇信村也要了一碗,把回忆装进肚子,融入身体。我重登了南溪山,重游了七星岩、花桥和月牙楼,怀念老师带我们到这里春游。还重返了灵川潭下甘棠渡,抚摸了缓缓的清流,饱览了熟悉的桂林街景。但不知为何,全市不见一花一果,而九月正是桂花满枝头的季节啊。在这一点上,桂林比三亚差太远了。<br>桂林的街道局促狭窄,公交车牌小模小样。入夜后灯光昏暗,黑沉沉仿佛缺乏电力。那些一成不变的旅游产品价高单一,让人提不起兴趣。去过其他城市之后,感觉桂林落伍了。<br>2024年,是个回忆之年,先是写下《西岛与女民兵的故事》,又写下万字本文。全年的主要任务完成了,明年又有新任务,这才是老年生活的充实与幸福。<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