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春天四连道口 连队生活,几百人之众的知识青年曾经在这方圆十余平方公里的黑土地生活工作了十年,留下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生活经历。有些事情不应该湮灭、忘记,因为我们的青春揉在黑土里了。 在连队的道口 1970年的整党运动,上面派下来工作组进驻。整党工作组组长是地道的东北人。年龄三四十岁,高个,瘦瘦的,脸微黄,脑门有几道皱纹。整党工作组的权利好像在连队支部之上,开会的开场白、总结都是听他们的。毕竟是带着上面的精神来的呀。刚来几天,就宣布一项重大决定,食堂的伙食要搞好,还要便宜。平时中午一般都是大锅炒菜,一锅就能炒出上百号人的菜来,正宗的大锅菜。肉炒大头菜(卷心菜)一般也就是0.15~0.2元。这可不行,一律2分钱一份。我们仿佛一下子进入了共产主义,1958年大跃进时代的大锅饭也不过如此吧。这下子苦了司务长,虽然没见过他公布伙食账,但应该是入不敷出了。半个月下来,优惠政策悄然而止。也是这年,工作组里有个上海知青小路,老实厚道,不大会讲话。连队派马车到营部给食堂拉酱油,一个能装180斤液体的大汽油桶立放在平板马车上,周围坐了一圈人。已经到了连队的村口,在路边的沟梁上一颠簸栽歪了,有的人顺势下了车。小路没反应过来,被多半桶酱油砸在了下面,那可是100多斤的硬邦邦的家伙呀。人们慌忙去搀扶拉拽他,他疼得脸色苍白还没忘记说,不要管我,救酱油桶要紧。这句话在知青宿舍里成了话把。事后得知,他是被砸的腿骨骨折。多少年过去,我们提起救酱油桶要紧这句经典,总是感叹那时思想的单纯、愚昧。 1970年4月24日我国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东方红一号发射成功。 1970年我国发射了第一颗人造卫星,太空中奏响着东方红的电子音乐,对于中国人来说,甚是欢欣,万人瞩目,这是名副其实的放了卫星。我感到很新奇,那年的夏日夜晚,肆虐的蚊子还在宿舍里巡航的时候,外面已是一片漆黑。我和德山相约,在宿舍间的空闲地铺一领草席,仰卧在草席之上,守望着卫星从当空掠过。宿舍窗户透出的微弱灯光丝毫不影响对头顶天穹的观察。只见星河呈东南至西北走向,在寂静深沉之夜,星辰闪烁。我们一一指认着哪里是牛郎星,还有扁担两头的的小星星,继而找到隔河相望的织女星。在众多眨眼的星光中搜寻着,终于看到了缓慢移动的很小的亮点,那就是我们的人造卫星了。我们用目光追随着。在浩渺的星空中,那极细小的亮点聚焦着我们的目光,很快就融入冥冥夜空。我俩用手指点着上空那柄斗七星的位置,讨论着哪个是杓底,哪个是杓帮,从此处7倍的距离找到了北极星。看着那斗转星移,感到宇宙之深不可测。后来回到城市,到处灯光污染,夜看星空也不清晰了。因此犹然怀念当年的浪漫之夜。 当年很少有书读,半导体收音机里的节目听来听去就是那些没有情趣的东西。不知从谁手里搞来一本破旧的苏东坡文集,对于我们来说可是个宝贝,我拿个笔记本一首一首的誊录下来。“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诵读古人美文一时成了我们的业余消遣。 四连的环境 <p class="ql-block">1970年的秋冬,四连的知青人数达到了顶峰值,连队宿舍爆棚。涌泉营的工程连解散,一部分上海知青调入四连。因中苏关系兵戎相见,前方团的编制调整而后撤一大部分兵团知青,一部分调到四连。这样,1968年哈尔滨一批知青,天津一批知青,1969年上海一批知青,北京两批知青,再加上分散调入的一些知青,四连的知青超出了200人。在部队的编制里是两个连队的名额了,320平米、240平米、老草房的单身宿舍都住满了人。宿舍里全都搭上了二层铺。二层铺的木板缝隙中经常掉下草须来,跳蚤横行。在没有电灯的夜晚,有的人用柴油简单的做个小油灯,黑烟缭绕,灯光黯淡。男宿舍里还养了很多狗,在脚下乱窜。有时半夜里,觉得跳蚤的猖狂,上海知青阿斗往往在上层铺用划亮一根火柴的瞬间抓住一只跳蚤继而消灭。令人叹为观止。</p><p class="ql-block">朱文超、黄兆荣两个上海知青也是这时期从北安调到四连的。朱文超细高细高的身材,戴一副白框的高度近视眼镜。黄兆荣比较起来算是矮胖型的,圆圆的脸,也戴一副眼镜,说话有鼻音。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让我们想到塞万提斯笔下的堂吉诃德与桑丘的形象。我们假想着,如果给朱文超再来一匹瘦驴,那简直是惟肖惟妙了。朱文超极有绅士风度,外语水平很高,就应该是一辈子与学问打交道的样子,在北大荒的土地上难以施展其才华,这是大家的共识,但是被推荐上大学却排不上队。黄兆荣的眼镜后面透着精明,说话稳重。围棋下得不错,闲时我们对弈,他总是胜算。换个玩法,与他连五子棋,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在四连的上海知青里他们两个是高材生,平时也没放下学校的书本。好在连队给他们安排的工作还算不错,到家属区东边的小房子里去教小学生上课。朱文超随身带着一把小提琴,平时演练、舞动着弓弦,借以排遣那油灯下的落寞时光。黄兆荣睡觉的鼾声如雷,这是在当时的集体宿舍里给我留下的深刻印象之一。 </p> 漏雨时应接不暇 集体宿舍里的顶棚是粗劣的刨花板,冬天结一层冰霜,夏天逢雨必漏,每个人的脸盆都用上,在狭窄的地方有时还要搭上自用的饭盆来接嘀嘀嗒嗒的雨水。外面雨停了,屋内的滴答声依然不断。<br data-filtered="filtered">晚间睡觉时,宿舍顶棚上的老鼠跑来跑去,我们在被窝里猜测着它们的活动状态,有时也会偶尔的从什么地方掉下来一只老鼠,慌不择路的在我们的铺盖之间跳来跳去。为此,我曾经养过一只大花猫,睡觉时相伴在我的脚下。 满满一锅水不够100多名知青分享,限量供应。 连队安排专人烧水,在水井旁的水房里有一口直径1.5米的大锅,每人只能打半盆水,还供不应求。每天收工回来,半脸盆的水从上洗到下,在狭小的宿舍空间里,没有身体的隐私可遮掩。用水很不方便,曾有人自嘲,一三五不洗,二四六干擦,周日休息。谁的脚丫子大,谁的脚丫子臭,尽人可知。在朝夕相处的大车店一样的住宿环境里,要能够忍让相容彼此。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微妙的社会关系,在教科书里学不到。我们就在彼此的劳动喘息之间、睡梦中的鼻息中体会着生活的每一页。每天的生活都是鲜活的。南腔北调的知青就这样相互融合了友情。 运输散装大豆的车皮 1970年的冬天,在通北火车站装运出口大豆。涌泉派出5个人,我、大陈、谢明成、杨志龙,路兴韶。每天驻守在通北转运站待命,什么时候调来车皮什么时候装车。车皮甩过来,载重或是30吨或是45吨,要在指定的时间内装完。在站台上与车厢搭上跳板,半麻袋的散装大豆有100多斤,扛在肩上走跳板。虽是呵气成冰的寒冬,也只能穿一条秋裤干活,就这样也是汗流浃背,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在车厢里有两个人整理,在下面是一个人掫肩,两个人扛麻袋走跳。那时虽然也算出差,活计可是比连队辛苦的多,在财务上是没有补贴的,工资就是每月32元。每天的伙食就是在转运站的食堂买两个大馒头,四两一个,像小孩屁股一样大的馒头,沾着腐乳吃。腐乳在很长一段时间是我们的上桌佐餐的传统菜。那时杨志龙还未去营部的粮油所。俗话说得好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浑圆浑圆的优质东北大豆从我们这里运出,到大连港散装装船出口到日本,换取国家需要的工业物资。 青石岭水库建设初期的测绘者 青石岭水库是1971年开始修建的。连队的知青人数达到饱和状态时,农工排男女生各有两个排了。因此抽调一个男生排去青石岭,韩义华在四连呆的时间并不长,他带队去了百里之外的青石岭。这些人在那个艰苦的地方住帐篷,炸石头。或与常接触水有关系而喝酒驱寒,锻炼的颇有几个人的酒量也好生了得,至今相逢举杯还是潺潺流水一般,能从中午喝到半夜。当年去青石岭的时间不长就是1972年的五一劳动节,从青石岭回连队“探亲”的人马浩浩荡荡。我们准备了一桶白酒、一个猪后座、宝平从西山提来一篮子鸡蛋,这是我们天津人桌面的豪饮佐餐。北京的知青是另一个席面,临时抱佛脚,他们宰杀了一条狗,炖了一水桶的狗肉为下酒菜。喝酒时还弄点名堂,用火柴棍巧搭多边形等智力题来做酒令,其实输者赢者都喝酒。从各个连队来的天津知青,连我们几个是20多人。北京知青也是20多人。两个席都在宿舍里摆开,喝出了气氛。宴后只见几位相互搀扶着到外面去醒酒吐酒,零零散散的在向南的大道上溜达。北京的老茂喝高兴了,晕头晕脑的拿出自己的香烟来请大家抽烟,一盒烟撕开包装天女散花般的撒向空中。晚上睡觉就成了大问题,本来大通铺就是每人三尺宽的铺盖紧挨在一起,这下统统是一个被窝两个人。这也睡不下。我的被窝让出去了,我们四连做东的几个人都各自去想办法睡觉。我和大陈跑到外面的拖拉机驾驶舱里寻宿。五月的北大荒夜间温度和关内的冬天差不多,没到半个小时就把我们冻回来了。进了宿舍,看炕上一排排的脑袋,没有一丝缝隙可以容身。只好找了一个10公分宽的长凳躺在上面歇息,熬过了难过的一夜。 吸烟有碍健康,但知青时代还没有这个意识。 <p class="ql-block">刚下乡到北大荒,身边连个半导体收音机都没有。那行子还属于奢侈品,需要积攒几个月的零用钱才能添置。夜晚的集体宿舍里,能够消遣寂寞的时间就只有讲故事了。去青石岭的一部分人回连队过五一聚餐时,随同而来有其他连队的兵团战友。33连的王克强在酒后给大家带来惊喜,南北大炕两排几十个人齐刷刷的趴在被窝里,竖着耳朵听他有声有色的白话,鬼难拿三盗马杆。鬼难拿三盗马杆的故事不见经传,俨然是相声的单口,包袱不断。尽管王说话有些口吃,但他不紧不慢的讲述,往往在一个小段的精彩之处嘎然而止,卖个关子出来。这时,就有人从被窝里钻出来,光着个腿,跑到他跟前殷勤的上根香烟,划着火柴点燃,还有人端上沏好的浓茶。几口烟雾吞吐一番,他又继续开讲,讲这不到三尺高的鬼难拿怎样狡黠的在县太爷的贴身处盗取马杆。他适时地在紧要之处停下来,本来鸦雀无声的宿舍里,立时有人嚷叫起来:接着讲,接着讲,上烟,上烟。马上又有几个人跑过去递烟递火,他的枕头边的香烟一根根的。时至深夜,大家困意全无,屏声静气的听他讲这大段故事,大呼过瘾。</p> 当年常有没过膝的厚雪 北大荒的冬天经常是一夜风雪后,宿舍的门都很难推开。连队通往营部的道路封断,只能靠压出车辙来才能行走,脚下咯吱咯吱的声响,帽耳连带眉毛上都是浓重的霜花,脸蛋儿冻得红扑扑的。这样的画面定格在记忆的深处。北大荒的一月正值三九天,是鬼呲牙的时节。在草苫子围起来的茅厕,踏着悬空的两块木板,冷风从蹲着的胯下嗖嗖吹来,排泄物来不及冒热气就粘接在下面高耸的金字塔上了。曾经在积肥活动时清理过这些东西,那叫一个外焦里嫩,一镐刨下去,难能成片散落, 没有遮风挡雨的28马力牵引车,是连队唯一能跑外的机动车。 北大荒的冬天没有什么农事可做。秋收过后,麦囤、豆囤都已做好。冷寂的麦场矗立着六七个几十吨的粮囤,有来年的播种所用,也有口粮待用。冻得坚硬的耕地铺盖着厚厚的白雪,空气中闪动着细小的冰晶。除了后勤工作按部就班,猪号要喂猪,鸡舍要养鸡。其他人员基本都是维持生活状态。食堂炊事员要给大家做三餐,当然,也吃过一段时间的两顿饭。宿舍的取暖用柴禾烧炕有时也用煤。拉煤要去70里地之外的通北转运站,往往是农工排出几个人,连队的小型车(长春制造28马力的胶轮拖拉机)牵引着四个轱辘的拖斗,突突地跳动着开出去。建堂把握着这个方向盘的时间最长了,自从1969年去北疆漠河修国防公路回来后就一直驾驶这个28。通北转运站在火车线旁,建设农场(68团)的各个连队的冬天燃煤都在这里卸载,堆得像个煤山,也是冻得嘎嘎的。人们在煤山脚下,要用铁镐刨出一个窟窿来,冻成个儿的大块的煤抱上车,松散一些的用铁锨铲,将拖斗车厢装满一平斗,几个人再坐上去回来。现在这叫客货混装了。在那里挖煤装车,有时人们为了图方便,不愿意用镐刨那冰冻的硬壳壳,常常借着别人挖出的窟窿继续往里面铲煤,弄着弄着就形成了上面悬空的大洞。兵团战士的干劲高,但是年轻没有经验,不懂得保护自己。有时那洞顶会突然坍塌下来,躲闪不及就会被砸在下面。当时曾发生过这样的死亡事故,实在很冤枉。 28马力牵引这么重载的拖斗很吃力,但是多拉一些,回到连队宿舍就能维持温暖的温度,所以没有半载而归的时候。驾驶员最苦,露天坐在冰冷的驾驶位上,羊剪绒的棉帽把帽耳撂下来,兜系在下巴处,棉线围巾绕脖子几圈,只露出眼睛来。建堂经常是这样的打扮往来于涌泉通北之间,开着破28颠簸在路上。车况出了问题,沿路也没有修理的地方,能对付就对付了。记得有一次,28去通北拉煤,天色已黑还未回来。在月芽初露的深夜,我们隐约见到南边的大道上有了动静,车终于安全回来了,大家提着的心放下来。近前来,只见胶轮拖拉机前面的引导轮外胎瘪瘪的,原来是半路爆胎了,建堂就这样艰难的开着瘸腿的拖拉机,一点一点的拽着一车煤拱回了连队。 记得,会计和平是瘦瘦的中等身材,脑袋不大,单眼皮,说话慢条斯理的。老婆胖胖的,双眼皮大圆脸,腮颊总是红红的。他家在最后一趟草房的偏西头,有一年他家去北边的三零三林场走亲戚,邻家抹墙烧炕走了火,火烧连营,不到半个小时他家的房屋就烧落了架。屋里虽说没有什么太值钱的东西,也把老婆心疼得够呛,看着抢拿出来的烧得残缺的被褥,觉得日子没法过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全连职工、知青捐衣捐物捐粮票,帮他们度了难关。 303林场地处小兴安岭南麓 那年的秋季(应该是1971年),距离连队9里地的北山三零三林场要种植规划林,人手不够,由我们四连支援一部分劳力帮忙。当时具体的任务就是用类似云锄的工具在空余的山坡上刨出树坑来,一个坑1.3分钱,然后林场负责栽种树苗。示范给我们看的树坑不到一尺深,真正干起来谈何容易。山上的树木之间还有茂盛的灌木草丛,在地表的下面盘根错节,几锄下去看不到什么土,草根又难切断,有劲使不上。间隔有致的树坑位置让这些不习惯使用这样工具的知青弄得四不像,没有脸盆深浅的坑坑惨不入目,就像猫盖屎一样。这样的工效也无人去认真的考核,所以按指标完成数量,就剩下玩耍了。 在三零三林场的场部有一个很高的铁架子,可能是为了从高处瞭望观察界内远处森林火情的设施。有几个胆大的知青爬了上去,回来还吹嘘说,在上面撒尿的感觉如何如何。到了晚间,突然发现知青老茂不在列。有人回想着,老茂是穿着拖鞋走进了林子里,说是找猴头菇去。现在还没回来,怕是迷路了。看着周围浓密的树林,我们都为他担起心来。常听说有人在林间会碰上黑熊,黑熊会站起来,一掌掴过去就能拍晕了你。黑熊跑得也快,估计百米速度在20秒左右。营部修理所的贺信就曾遇到过黑熊,仰仗他曾是长春的百米短跑好手,才甩脱黑瞎子,化险为夷。老茂趿拉着鞋,周遭黑灯瞎火的,脚下又是磕磕绊绊的,恐怕是凶多吉少。有人赶紧下山回连队报信,让领导采取紧急措施。在山上,这些人忐忑的过了一宿,转天很早就把人集合起来,也不敢分散出击寻找了。排成队伍,沿着林间的小路,拨草寻蛇、敲山震虎的穿行,一路呼喊着他的名字。走在林间,树叶还未落尽,时不时的看到树上挂有各样的浆果,鲜红的一串串的五味子,顺手摘下来塞进嘴里,酸酸的有点涩。眼睛上下搜寻者,也希望能看见那神奇的猴头菇,有句话叫眼大漏贼,前面的人走过去了,后面的人却发现树根处的足球般大的猴头菇,采下来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老职工讲,这叫水罐子,水分忒充沛,晾干后会收缩到不如拳头大,不好吃,是猴头菇的下品。管他呢,也算是捡个稀罕物。林场的人引领着我们走路,到山包之间的草沟就让我们把荒草点燃,说是烧出防火道来。那茂密的野草得了火种,就亟不可待的迸发火辣的热情,顺着风势奔突而去,烟火腾起,嗤嗤啦啦的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望着瞬间远去的火势,白烟升腾在树林的上空,我们希望老茂在迷途中能看到方向。等我们转了很大一圈回到连队得知,老茂一夜间竟然摸索着走出了山林,跑到连队西北方向的东方红小七队去了。万幸万幸,众人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看到他狼狈的回来,时任连队指导员的刘贵荣生气的说:采猴头,采猴头,我看你就像个猴头。 家属区每家都有的柈子垛 北大荒的冬天漫长、难捱。在连队的家属区,家家户户都要提前备足了烧柴。冬天地里没啥活计了,人们就蜗居在室内坐在热炕头上卷烟叶、唠闲嗑,一天两顿饭。知青多数利用这段清闲回家探亲去。还留在连队过冬的知青有时会被职工找去,帮忙进山拉烧柴。 <br data-filtered="filtered">向北走6里多地,过了连队北面的小河沟,是长满了塔头草的湿地。天暖的季节,洼水流淌,走路陷脚,人们要在塔头上跳行,只有冰封的季节才能承载重负荷的车辆通过。所以拉柴禾只能在大地冻得嘎嘎的时节进山。到山里去拉烧柴是日常生活里的一件大事,职工要向连队申请一挂马车。家里劳力不足,孩子还小的至少要找一两个帮手,找帮手出力就不能亏待了人家,家里要准备好饭食,饭食要有油水的。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准备好热气腾腾的早饭,到宿舍里叫起帮忙者到家里用餐。记得在孙忠吉家,佐餐的小菜是酱油腌渍的韭菜,清香味美,比起食堂早餐卖的咸布留克好上不知多少倍。到了山里,眼瞅不见的就砍一些像样的树干,哪管什么不许乱砍滥伐的林业政策。枝枝杈杈的柴禾不抗烧,所以人们就打歪主意。一般的情况下,到了中午时分,枝干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开始装车。只要牲口拉得动,车板平面垫底的是树干,一层层的码上去,枝杈遮盖着,最高要离地面三米多了。用大绳拢好,刹紧。前后左右配重要适宜,后面重了会把辕马挑起来,那就回不去家了。拉烧柴回来后自有煎炒烹炸的酒菜犒劳一天的辛苦。<br data-filtered="filtered">在每个连队,家家户户都是树干劈成的柈子,成垛的码在院子里,是靠山吃山的一道景色。多少年过去,北山的林木几乎荡然无存或与这种生活方式有关。 七十年代,国家还只是提倡计划生育,真正作为一项基本国策是1978年的事了。在连队里,老职工的儿女都不少。天黑下来,没有太多的文化活动可消遣时光,只能在热炕头上糗。家中添丁的活计是顺其自然的事。日常的夫妻生活中没有任何措施,就只能信天由命的有一个算一个的生养着。令今人不可思的是每月30多元的工资竟能养活七八口人。有三四个孩子职工的是普遍现象。提倡计划生育,也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连队里给职工开过动员会,宣传诸多好处。没两天,连长就要带着生养了四个孩子以上的妇女去做结扎手术。拉人的车在村口的路上停着,连长的老婆是干部家属要带头,她也有四个孩子了,大义凛然的上了车。再看那些家属老娘们是四处躲藏,有的跑到麦地里猫着,抓也抓不着,再说也不能挨个的拉着拽着上车呀。这次计划生育行动像抓捕一样,有很多人逃脱了这次她们认为的噩运。事后问她们,你们为什么要躲呀?她们讲,那不是跟劁猪一样?我们又不是牲畜,不干。 麦收时节的地头 在连队最辛苦的劳动之一可能就是锄草了。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是说北大荒的农事实施的节令。五一以后,豆苗陆续出土,杂草也随着温煦的阳光舒开了身腰。届时男女农工排拉起队伍,清早出工。每个人抱一根垄,手持长柄锄头一字排开,在稀疏的苗垄间左挠一下右挠一下剔除那些杂草。东西向的垄有500多米,最长的是6号地的南北垄,有1800多米,简直是望无尽头。从脚下向北山方向看去,在前面的人显得影影绰绰,有的人不免暗自气馁,手下就乱锄起来,像是给大地点穴一样,东一下西一下的,哪管什么苗不苗的。更有投机取巧者,不愿落在人后,干脆倒拖着锄头走。也有认真者有板有眼的前腿弓,后腿绷,上身前倾,伸出锄头左拉一下到脚底,右拉一下到脚底,松动着豆苗根部的土壤,然后向前跨两步再重复着上述的动作。标准的锄地动作,实际上也注入了对人生的态度。有的人总是追求着完美,即使在艰苦的劳动中。夏锄三遍草,铲第三遍的时候,豆棵就已经长尺来高了。这时早晚间的小咬最厉害,每天出工尽管把露出皮肉的地方裹得严严实实,但眼睛还是要留露出来的,小咬就在眉毛间做文章。夏锄大会战参与者常常是额头上鼓出一个个大包回来,脑袋都变形了。最为尴尬的是,在田间一望无际,男女知青在垄间星罗棋布。有水火之急,就地方便是个大问题,尤其是女孩子唯恐走光,咬牙憋气忍着。就有实在无法忍受者,一口气没提上来,站着就尿在裤子里了。 朝花夕拾,青春往事在脑海里的印象更深刻一些。有人说酒喝多了伤脑子,实际上是眼下发生的事扭头就不记得了,而那些翻箱倒柜抖落出来的尘埃却能映射出那个时代的痕迹。青春的岁月虽逝,无形的记忆犹存。我们都留存着自己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