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和哥哥（一）

弯月

哥哥，也是姐夫，我和姐姐是同父异母，我和哥哥是同母异父，姐姐和哥哥是姨表兄妹。爸爸说，姐姐和哥哥结婚，是亲上加亲。姐姐说，姨姨变成了婆婆，我不喜欢。哥哥说，姨夫变成了老丈人，别扭。可由不得他俩，在妈妈病逝后，爸爸强行叫回了远在外地的哥哥，出殡埋葬三天后，逼迫姐姐和哥哥俩成亲圆房。

那天，爸爸把姐姐和哥哥一把锁关在了西厢房。稍微小酌两杯后的爸爸，显得有些兴奋，爬在妈妈的遗像前，絮叨着：“翠，你走了，清静了。俩孩也圆房了，你放心吧。”

倔犟的哥哥，夜深人静的时候，悄咪咪的竟然从楼上窗户，爬到院墙上溜走了。第二天一大早，睡意沉沉的姐姐，还是被爸爸开门以后的大叫声惊醒的。爸爸尖叫着，揪着姐姐的胳膊把她拖起来，训斥着：“人呢？”

姐姐一头雾水，不知道该说什么。

爸爸失魂落魄地踉跄着走到妈妈遗像前，放声大哭。吓得我拽着爸爸的衣角，一起哭着，上气不接下气。爸爸紧紧抱住我，泪流满面：“二，爸爸做错了嘛？”

爸爸和我的哭声，大叫声，惊动了隔墙的邻居，他们都挤到堂屋，七嘴八舌。而姐姐，泪水汪汪。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儿，又像雨滴一样，顺着脸颊滑落，抿着嘴唇，任凭一帮人如何数落，就是一句不吭。

爸爸走了俩天，哥哥被爸爸提溜回来。据哥哥讲，爸爸去找了哥哥领导，倘若不回去与姐姐完婚，就被开除，不得已哥哥跟着爸爸回来。

那晚的月亮好圆，如一轮圆盘悬挂在夜空，撒下清辉，树影婆娑。我和爸爸搬着马扎坐在门洞外，静逸的夜里只有微风吹过，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蛙声不断。

爸爸就这样坐着看了一晚。

一大早，哥哥走出来，端起爸爸给他冲的鸡蛋水，一饮而尽。气势汹汹的问爸爸：“我能回厂里了吧？”

爸爸没吭声，哥哥扭头摔门扬长而去。爸爸说：“二，快去叫姐姐起床，我去地了。”

推开西厢房的门，房间里光线昏暗，地上乱七八糟的衣服枕巾散落着。姐姐呆坐在炕上，看起来非常疲惫，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你哥走了？”姐姐低声问我。然后麻利地起身收拾停当，牵着我的手去洒水扫院做饭。

“姐姐，哥哥多会回来呢？”

“管他呢。不回来更好，咱们也清静。”

清静，至此一辈子挂在了姐姐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