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昵 称:邹 敏</p><p class="ql-block">美篇号:483553222</p> <p class="ql-block">我坐在车里,车载着我颠簸在回家的路上。</p><p class="ql-block">一个人蜷缩在车靠后的角落,透过模糊的玻璃窗漫无目的地欣赏着外面一片洁白的原野,扑朔迷离得真像是个童话世界!</p><p class="ql-block">天气太冷,车子又太破,像个大冰窖。冷飕飕的风从关不严实的玻璃缝隙灌进来,吹在脸上,有如刀割般刺疼。从学校到车站,在雪地里得步行好几里路,粘在运动鞋帮上的雪碴儿此时开始融化,雪水渗进了原本就不暖和的鞋子里,我的脚冻得生疼,近乎失去了知觉,只能靠轻轻地跺脚稍微缓解趾尖的麻木。但作用甚微,透骨的寒气仍旧以不可抵挡之势在周身弥漫,即便我裹紧了风衣阔大的衣领,并将长长的针织围巾裹了一圈又一圈,几乎只露出两只眼睛,也还是冻得直打哆嗦。</p><p class="ql-block">车在冰天雪地里行驶,远比平时要艰难得多,慢得就像蜗牛似的。不过跟车上那些渴望早点到家的乘客感觉不同,那时候我的心里却是无比欢喜的,因为这样就可以拉长我回家的路——我太喜欢坐车的感觉了,甚至常常羡慕那些家住得远的同学,他们回家的时候,能半天或者一整天都可以这样静静地呆在车上呢!而我,不过七八十里路,眨眼功夫就到了。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我不太想回家,姐姐出嫁了,哥哥在外地打工,家里就我跟父亲两个人,寻常他又不善多言,家里一点儿热乎气都没有,我实在不喜欢那种冷冰冰的感觉,哪里还像个家呢?</p><p class="ql-block">窗外,雪下得那样大那样密,天地间一片灰蒙蒙的,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的原野一片寂静。已近中午时分,路边的人家烟囱里不断冒出袅袅炊烟,不时有饭菜的香味隐约飘进来,早晨因为匆忙赶车没有吃早饭,这突然袭来的阵阵香味让我开始感觉有些饥肠辘辘。我心里不免生出些许惆怅——即便知道我今天放假回家,父亲大抵也是不会到车站来接我的,他从来都没有这个习惯。第一次出远门上大学那天,父亲也仅仅只是给了我几十元必须的生活所需而已,至于那口沉重的红漆木箱,究竟怎么带到六七里远的车站,下车后又怎么再带到学校,等等问题,父亲似乎压根都没考虑过。当然,还得感谢两个热心的男同学用自行车帮着驮到了车站的。那天下车后,我和我的红漆木箱好像是被高一届某个迎新的师兄顺利带到学校的,不过是谁我还真不太记得了。</p><p class="ql-block">那天车在雪地里开了好久,直到下午一点左右,我们的车才抵达镇上的车站,那时候,街上的积雪差不多已经有好几寸厚了,因为接近年关,大街上不时有打年货的来往行人。等车停稳后,我只好背上行李包随着乘客慢腾腾地走下车。</p><p class="ql-block">站在雪地里感觉更冷了,我只好把雨伞尽量压低以抵挡寒风的侵袭。</p><p class="ql-block">“华儿,我在这里。”</p><p class="ql-block">突然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一抬头,发现父亲竟然正站在离我不远处,同样也撑着一把伞。耳朵上那熟悉的黑色耳焐搞笑地支棱在脑袋两侧,衬得他原本瘦削的脸颊更加清癯,还有隐藏不住的满目沧桑。</p><p class="ql-block">父亲的意外出现,着实让我心里有些感动,有那么一刻,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双脚似乎被冻结在了那里。他缓缓向我走过来,取下我肩头沉甸甸的背包,顺势再背到他自己的肩上,我们父女俩便深一脚浅一脚默然往家赶去。 </p><p class="ql-block">“爸,您怎么知道我今天放假?”我打破沉默,忍不住询问父亲。</p><p class="ql-block">父亲微微一笑,故作神秘地回我:“猜到的。”</p><p class="ql-block">我没有继续追问他究竟是怎么猜到的,心下却暗自有些佩服他的感觉真准,居然还真就猜到了我今天放假要回家!</p><p class="ql-block">快到家经过我们生产队的牛棚时,迎面碰到了庄子里的一个本家叔叔。看到我们,他便对父亲说笑:“庭梓哥,天天看你都往街上跑,今天终于接到老丫头啦!”</p><p class="ql-block">父亲一边随声应付着,一边忍不住向我尬笑,那不好意思的样子仿佛一个说了谎话被人发觉的孩子。我装作没看到,自然也不去戳穿他,父亲不过就是在故意逗我玩儿呢,至于究竟知不知道我哪天放假回家又有什么要紧的呢?</p><p class="ql-block">我好喜欢父亲这般慈祥又可爱的样子,喜欢他闲来无事偶尔给我们讲故事、唱小调的情景。只可惜,这样的时候终究少了点,更多的时候他总是板着脸,总是啰嗦我们,直到现在,这依旧都还是我们在谈论他时避都避不开的痛点。</p> <p class="ql-block">父亲爱唠叨,那是毋庸置疑的,即便很小的一件事情,他若是不满意,不碎碎叨叨来两句似乎就不舒坦。与哥哥姐姐不太敢顶嘴有所不同,我潜意识里总是倚仗着自己是家里的老小,以为父亲从来都不舍得揍我,自然而然的,听烦了偶尔会来点驴脾气。</p><p class="ql-block">有一次,具体也记不清何故我的“犟驴”本色瞬间附体,跟正在数落我的父亲顶撞起来,他忍不住扬起那结满老茧的巴掌,嘴里气咻咻地叫嚷着:“今天非揍你一顿不可!”我呢,竟然毫无惧色,声音甚至比他还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恼人熊样:“你打!让你打!反正打死不就是一条命么!”说完我还故意硬凑到他的巴掌下面,全然表现出“剔骨还父”的决绝。谁曾想,父亲竟被我那句话给呛得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他高高扬起的巴掌在我头顶只停留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又轻轻放下来,然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又自我解嘲地笑了起来:“鬼丫头,人不大嘴倒是怪厉害的。”就那么一句话,我跟父亲之间的剑拔弩张之势便轻松化解。那一刻,小小的我很是为自己轻而易举就抓住了父亲的软肋倍感骄傲——父亲舍不得打我,这是真的!</p><p class="ql-block">从小到大,父亲也确实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究竟是因为我最小还是情感上更偏爱我一点呢?直到现在我都不得而知。</p> <p class="ql-block">屈指算来,父亲离开我们竟有整整十六年之久!之所以突然想写一写我们父女之间的寻常旧事,还得感谢我的学生们。那一天课堂上,我们围绕单元学习主题交流彼此的亲情故事,或许在激活他们的同时也唤醒了自己,我的脑海里自自然然就闪现出了这样两幅清晰的画面,就像窖藏的酒酿突然被拧开了瓶盖,醉人的香气扑鼻而来。再轻轻啜饮一小口,那暖暖的感觉直抵心肺。</p><p class="ql-block">原以为那些陈年旧事早已经被岁月的流沙深深掩埋。但是,一旦记忆的闸门在某个瞬间突然被撞开后,那些深刻的、美好的情愫,一定又会随着滔滔不绝的洪水汹涌而来,润湿眼眶……</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图片选自网络(诚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