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

墨言

<p class="ql-block">我已经没有舅舅了。妈妈之前的亲哥哥已不在了,妈妈后来被她的舅舅舅妈养大,那里有妈妈一个弟弟,我的小舅,现在也不在了。我说的二舅是老公在三原的舅舅。婆婆和妈妈差不多一个经历,婆婆是富平人,小时候没了父母,远嫁三原的小姨把她领回家,三原那边,老公有三个舅舅。富平那边只一个舅舅也早不在了。和老公结婚二十多年了,三原的几个舅舅让我倍感亲切,他们像我的亲舅舅,让我在生活中多了份归属感。</p><p class="ql-block">三原县史称“甲邑”,古称“池阳”,隶属陕西省咸阳市,位于陕西关中平原中部,因境内有孟侯原、丰原、白鹿原而得名。我们结婚第一年过年,老公开着他那辆九匹半机动三轮车驮着我,每次我们都走的乡村路,记忆里那路曲里拐弯的,疙疙瘩瘩的,不管骑自行车骑摩托还是开三轮,我们带的礼品等到了目的地,每次都被颠簸得七零八碎。每到三个舅舅家,我们打开礼品都有点不好意思。大舅说:“路太远,能来已经不错了,东西是个啥,不要在乎东西。”二舅那些年过年不大回来,他人在西安上班,三舅在咸阳城里上班,因为远,三舅不让我们去他那里,他每年亲自开车来阎良,每次都带一大袋米,一条好烟。其他两样一个是点心一个是麻糖。三舅知道公公爱抽烟,爱吃麻糖,而婆婆爱吃点心。三舅的爱心热心,留着以后说吧。</p> <p class="ql-block">每年见二舅的机会少些。但是二舅又每隔两年到三年必须要来阎良,亲自看他姐姐。大舅比婆婆大,二舅三舅都比婆婆小。印象里三个舅舅对婆婆非常好。婆婆说以前揭不开锅时,大舅二舅曾骑着自行车,从三原到阎良给送粮食。婆婆说她小姨不是她亲妈,但是小姨从小教导几个舅舅一定要有怜念之心,让把婆婆看重些。要说和舅舅们的亲情,我爱大舅和三舅比二舅多些。二舅和二妗子基本不回来过年,所以每年我和老公只能在大舅家吃饭,去了和大舅打牌聊天,吃完饭因为路远还得早早动身回。大妗子也早不在了,每年是大舅的二儿子亮堂和媳妇郭红招待的我们。我永远忘不了那种甜蜜的感觉。院子里有一棵枣树,枣树下面摆两个小方桌,我们先打牌着,郭红和亮堂在厨房忙活着……亮堂把该炒的菜全部放到郭红手跟前,炒完菜亮堂收拾桌椅,又一个个端出来……一会进一会出,亮堂总面带微笑。郭红一样,自从嫁给亮堂,首先把大舅照顾得非常周到,每次见到大舅他都给我夸郭红怎么怎么的好。有一年老公卖了他那辆九匹半三轮车,再添了些钱换了辆新三轮。新三轮上路,那感觉不是一般的好。那年过年,我们把礼品放在一个纸箱里面,我坐让三轮,把东西放在腿上,这样即使路再怎么不好,东西不会烂的。路面还是不好。村子和村子之间的距离有远有近,一路没什么好看的风景,那些年,每经过一个村子,我们能看见孩子们穿着新衣裳在有雪的屋檐下玩藏手绢、跳皮筋或者甩炮。一小盒甩炮能装二十来个,甩炮很沉,用一层白纸包裹,后面留一个细长细长的尾巴,据说的用手捻成的……孩子们拿一盒甩炮舍不得甩,今甩两个明甩两个,年上我们能看到的最多的是孩子们悄悄拿上一只甩炮,在雪或者冰上面先玩一阵子,临回家才使出浑身力气,把甩炮猛一甩,然后随着一声脆响,孩子们早已逃之夭夭了。</p><p class="ql-block">我们一路都欣赏着这样的情景。等到了大舅家门口,恰巧二舅也在,二舅笑眯眯地,非常亲切,问我们:“路上是不是很冷?快快快,快进来暖和暖和。”接着,二舅帮我们把车上的东西拿下来,把我和老公让进房间。大舅的火炉“呼啦呼啦”燃烧得正旺。那年二舅回来了一回,不过他家冰锅冷灶,大舅没让在他那边。二舅一米八的个头,眼睛不大不小,我的印象里,三原人说话总带着“啦”,比如“路上堵啦没”“今年吃上好啦没”“阎良下雪啦没”等等等等。我们和大舅二舅围坐在一起,这时我才了解了二舅。二舅当过兵,复原后在铁路上工作。怪不得二舅的言谈举止像一个兵!二舅只要和人接触,先讲他当兵。什么天不亮就起来啦,在部队锻炼的不是身体而是精神啦,什么共产主义精神啦,什么不惜牺牲自己就是人生最大的精神财富啦等等。二舅又讲他在铁路上从没睡过天明觉;每次换岗他提前一小时到岗。二舅说:“上班也是当兵,上班也是战斗;是党让我们过上了好日子,我要一心向党,我要把最美最好的热情奉献给党。”</p><p class="ql-block">二舅是能让人热血沸腾的那种。</p> <p class="ql-block">后来偶尔二舅来我家,因为急匆匆,在我家他没说自己。前几年二舅突然生病住院,听亮堂说病不好,我和老公心一下沉了。我们商量去西安看二舅。亮堂说:“手术做了,你二妗子和二舅准备回来住。”于是,我们买了一大堆东西看了二舅。</p><p class="ql-block">八月的阳光明媚,一路上微风习习,鸟儿欢唱,路两边有种早玉米的,已挂上了彩色的胡须。去三原的路现在不怎么颠簸了。以前开三轮,现在我们换成了小轿车,按二舅的话,得感谢党。政策好了,加上老公勤劳能干,我们的日子,是一天好比一天。</p><p class="ql-block">到二舅家门口,二妗子笑着出来迎接我们。然后,我们迫不及待进了房间,二舅坐在一张轮椅上,满脸红光。二舅说:“落叶归根,退休住回来,在家种点菜啦啥的,安享晚年么。”见二舅状态很好,我们说了些高兴的话题。后来,二舅不知从谁嘴里得知我爱写作,便给我说了他一些在部队的经历,他想把他的经历写下来,说虽然现在动不了啦,但是精神不能倒。二舅满满的正能量!</p> <p class="ql-block">从二舅家回来,不知不觉几个月过去。二舅的话没说完,其实我很想把二舅写成一个短篇小说,我想再见到二舅再采访他再了解他。这年还没到年底,我本打算年底听二舅的传奇,我也记着二舅的话:“不忙了你来,二舅等你的文笔呢。”我心里装着这件事的时候,亮堂打来电话,二舅不在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礼品变了。变成了一个彩色的大花圈和一副追悼词,变成了摆在供桌上的“干果”,“十三花”。凝望二舅那张充满快乐和正义的脸,我的眼眶禁不住湿了。</p><p class="ql-block">老公上了三根香,我们磕了三个头……</p><p class="ql-block">我们和二舅做了最后的道别。</p><p class="ql-block">后来二舅在西安的大女儿才说,二舅患的肾癌,化疗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了下去,两个腿都摔坏啦,腿手术完刚一天又摔了一跤又做了一回手术……二舅把罪受扎啦……我眼泪一下出来了。</p><p class="ql-block">“二舅不会觉得疼的,因为他当过兵。”我说。</p><p class="ql-block">我没给谁说二舅让写他,不是二舅想炫耀,而是二舅想让他的共产主义精神不倒!</p><p class="ql-block">去年二舅三周年祭日,我和老公再去悼念。</p><p class="ql-block">唢呐声把我们迎进门的那一刻,我已经把二舅挂在心里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15px;">墨言:70后。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西安市作家协会员,《作家摇篮》杂志签约作家,阎良作家协会会员。短篇小说《冷面》获得2020年《作家摇篮》杂志优秀奖。小品《梨子熟了》于2019年参加阎良区团拜会演出。短篇小说《封城之恋》《安桃和梁子》荣获2022年度“原创IP大赛”第二季十强。出版小说集《人心》。</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