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乱（一四八）

顺顺大六

29.6.就在这龙脊山龙族的传统地盘内，还有一个善恶难辨的人物，就是马匪劫财抢人后迁都的目的地鸟巢主人龙里蛟，马匪“七煞星”当中举足轻重的将爷。

“举足轻重”首先在于他是马世奎的义子，其次在于鸟巢的位置和地形。 

先说鸟巢所在的高台山，处于龙脊山最险要又最不宜居的深沟尖峭之中。虽在镇西关东面直线距离不足百里，但其间人迹罕至无路相连。高台山与东面的石桥井和洞穴井约呈等边三角形，直线距离皆仅有五六十里，与两乡井之间从无现存道路，全是即开即弃的野径。鸟巢此前只是马匪的藏金窟，并不扰民抢劫。

这次马世奎如率主力迁入后就将成为马匪大本营，对周边的威胁可想而知。

高台山是龙脊山脉常见的地貌形式之一，是古生代二叠纪火山喷发的玄武岩和白云岩耸立构成的，地质学家称为“桌状山”。

这就是山民所说的“天台山”和“平顶山”，龙水方的升天台和龙家寨的磨盘岩都属于这类山体。高台山像巨大的葱头，它四周光溜、悬崖灰白而壁立千仞，顶上却有郁郁葱葱一大片原始森林。这山的外形又像一个巨型的醋壶，只不过是缺嘴断把的。要进入山中洞穴，得靠绳梯爬到那断把处的大树台，土匪称为“翘尾巴”的地方，再经过旋转楼梯似的活动栈道，穿过一处叫“豁皮丫”的山垭，到达缺嘴处的山洞入口。长年蜗居在阴暗潮湿的洞窟中，囚徒似的土匪给缺嘴岩取了个西洋新名词：“阳台”。

居者悠闲自在的心理状态由此可见。

现在的龙里蛟也一心保有自己占山为王、自由自在的鸟巢生活。

这位马匪七爷，大名和绰号“九纹龙”都很有帝王将相的气派，但他家几代人全是龙氏低辈份的贫苦族人。父辈因长久拖欠邑税被鹿砦丁打伤，他一气之下烧了横牛的粮仓，家族被处以邑法“群杀单赦”残暴重惩。他侥幸逃出龙脊山后颠沛流离好几年，才被马世奎收为养子。龙里蛟凭借攀岩爬树的天赋，为马匪在深山老林找到并建立了隐秘的藏金窟，此地正是他轻车熟路又如鱼得水环境。

也因为九纹龙在马匪中的地位和鸟巢的海拔，他尾大不掉起了自立门户的外心。

辛亥全国躁动时期各省县闹独立，所谓“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正如中营帮带邵武阳所说，镇西关也有地下的“军火庙会”。

镇江县的军火买卖不是谁都能做，一直是由右营管带赖仲源和东城上风口袍哥把持的。去年，有人蓄有龙族头饰带着龙脊山土话的口音声称是枪骑卫的掮客，传话给个中帮口，指明要两百支最新式的快枪和二十箱子弹，并扬言“钱不在话下”。上风口袍哥经言语反复探试，证实买方确为枪骑卫的头目。卖方和中间人都认为“掮客”就是龙八海的心腹手下，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而已，所以夸下“当场验货，包你满意”的海口。热心过头而急于求成的军火贩，那些有着歇马镇、南城和东城驻军关系的智字号袍哥走私帮，为了显摆自己的神通把枪支弹药带到了龙八海居住的东城一个秘密货场：还粘满机油的两百支“汉阳造”和二十箱印着“四川枪械局”的子弹，全是新军制式武器。卖方怕夜长梦多，要求买方必须在两天内提走军火，并担保东城的外城岗哨会大开方便之门。

蹊跷出来了，买方竟搞出一连串让镇西关翻江倒海的大事！

其实那掮客是早已加入马匪的龙里蛟，冒充枪骑卫来镇西关采购枪支。

他的确是龙族人，所以蓄龙式发辫，说龙脊山土话，还能把枪骑卫的内幕说的头头是道。这也是少标统传言枪骑卫要了两百支“汉阳造”，而老好人却只有几支“五子连”的原由。

匪七爷采购大量军火欲自立门户，而鸟巢伸手可及的范围正是包括石桥井及其周边的车马驰道和梯坡石径。他要择时就近剪径，大年初一走亲访友的过路客就是最佳对象。九纹龙不知道义父马世奎正带着几百精兵强将要入驻鸟巢，更不了解世仇的龙族武装首领龙八海也会途经此地。

因此，龙里蛟的或善或恶的所为，在几方福兮祸兮的结果上也举足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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