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噩耗

红儿

　　我家隔壁曾是一处公厅，而最令人不安的是，这里专为丧礼而设。在我们这片名为沟尾头的地方，无论哪家老人辞世，都会被移至我家隔壁的公厅举办丧礼。那时，我和姐姐尚年幼，每当看到门口热闹非凡，便兴奋且好奇地前往公厅窥探。然而，在此之前，父母早已千叮万嘱，告诫我们切勿靠近公厅，那是人们哀悼逝者的地方，不应随意闯入。尽管如此，我仍难掩好奇，时常站在门口观察他们举行的各种仪式。最令我恐惧的是见到逝者身穿寿衣、头戴帽子，静静地躺在木床上。每当夏日炎炎时，为了防止遗体腐化，木床下甚至会放置冰块。因为丧礼通常持续数日，期间的种种景象让人难以忘怀。

每当人们为逝者举行功德仪式，我总会坐在门口外，默默注视他们演绎过奈何桥等场景。仪式过程中，有人诵经，有人吟唱，那悲怆的声音常常令听者动容。每当看到逝者的亲人痛哭流涕，我也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我还记得，过去在丧礼上，负责功德的人们会布置一幅背景图，图中描绘了人死后将面临的审判：生前行善者得以顺利通过，而作恶者则将在地狱遭受酷刑，如割舌挖眼，画面令人毛骨悚然。然而，这幅图也寓教于乐，提醒人们要行善积德。

那时，我的父母为人忠厚，待人友善。遇到熟人，母亲常会邀请他们到家中喝茶闲聊。一些不拘小节的人便径直走进我家，而懂得避讳的人则不会踏入。然而，大多数时候，参加丧礼的人们还是会来到我家，甚至逝者的家属也会前来暂避。这在我们潮汕地区被视为大忌——参加丧礼的人必须先回家沐浴净身才能进入他人家中，而逝者的家属则需七天内不得踏入他人家门。遗憾的是，父母的热情好客无意间让许多人闯入家中，这不仅带来了诸多不便，甚至导致我家遭遇不幸，如小猪离奇患病而死。

有一次，姐姐年仅七岁时，不慎闯入正在举行丧礼的公厅。突然间，她全身抽搐，口吐白沫，双目上翻，这一幕吓得父母心惊胆战。这显然是中邪的表现。在好心人的指点下，父母用大米和七颗小石子拜祭附近的伯公（福德老爷），姐姐才逐渐恢复健康。每当隔壁公厅举办丧礼，整夜的喧嚣声让我难以入眠，甚至连看电视都受到干扰。对于我家和公厅对面的邻居而言，这无疑是最为头疼的事情。每逢有人去世，邻居家的阿姨们便会回娘家躲避数日，或紧闭门户在家静候。这些经历，多年来一直困扰着我们，带来不少不吉利的预感。

胆小的母亲每到夜晚便难以安眠，尤其是逝者刚去世的那个晚上，大约十点半左右，逝者的家属会用三轮车载着遗体从我家门前经过。有时，母亲无意间在门口遇见他们，心中难免留下阴影。每当丧礼结束，父亲和邻居阿姨便会迅速用水管冲洗公厅地面。由于公厅距离我们两家最近，为了保持环境卫生，我们不得不亲自出力将其打扫干净。

近年来，随着老人组掌事人在寨前重建了一座新的公厅，我家隔壁的公厅终于不再用于举办丧礼。这对我们而言，无疑是一大解脱。尽管这段往事充满了不祥之兆，但它也让我见识了许多人生百态，从那幅功德图中，我学会了如何做一个行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