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光烈老首长二三事

曾伏虎

　　惊悉梁光烈老首长不幸因病去世，甚感悲痛！

　　这些天来，许多20军和58师的战友群、后代群都在沉痛悼念、深情缅怀这位德高望重又平易近人的老军长、老师长。

　　俗话说：一人千面。每个人都具有多面性，在不同人眼中有不同的观感，梁光烈老首长也不例外。

　　梁光烈身材魁梧，嗓门洪亮，决策果断，作风务实，敢于担当，雷厉风行，心直口快，果敢杀伐，政治和军事素养都极高。在美国政客、将军们和台独分裂势力眼中，他肯定是强悍的中国军队“鹰派”代表人物，是极具威慑力的强劲对手。

而在成千成万的老部下心中，他则是一位对部属既严格要求又关心爱护，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长辈、兄长。由于我在20军一直从事政治工作，和梁光烈级差又很大，所以直接接触并不多，但有些事却记忆深刻、终身难忘！

　　梁光烈是在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后从武汉军区作战部副部长升任20军58师师长的，战前武汉军区杨得志司令员调任昆明军区司令员，他作为参谋跟随前往，参与了西部战线敌情、地形勘察，作战方案制定和作战指挥的全过程，其军事素养和工作表现深得杨得志司令员和张郅锈副司令员的赏识、器重。

　　由于这次反击战是长期和平环境和“文革”后难得的实战机会，军委在战役后期调58师从云南方向出国作战。当时美国之音报道称，中共从中原地区调王牌师赴越南参战。我因1978年底从58师组织科调20军组织处，错过了这次实战机会，只能在机关每天关心战报动态。

　　美国之音称58师为王牌师，这是符合历史事实的。58师的前身是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由中共福州市委陶铸、邓子恢、曾志、叶飞等老一辈革命家创建的闽东红军独立师，在中央红军长征后孤悬敌后、坚持艰苦卓绝的游击战争，为党保留了一个弥足珍贵的战略支点和一批宝贵的红军骨干；

全面抗战爆发后奉命改编成新四军三支队六团，挺进敌后打击日伪、收复失地、发动群众，壮大人民军队，建立抗日根据地，皖南事变后整编为一师一旅，先后参与夜袭黄土塘、火烧虹桥机场、驰援半塔集、保卫郭村、黄桥决战、苏中反扫荡、讨逆反顽、车桥、苏浙孝丰等著名战役战斗和对日伪的战略反攻，是新四军的甲等主力师；

解放战争时期先后整编为新四军一纵一旅、山东军区一纵一师、华东野战一纵一师，先后参与宿北、鲁南、莱芜、孟良崮、济南、豫东、淮海等著名战役，为人民解放事业南征北战、屡建功勋，涌现出全国战斗英雄杨根思为代表的一大批英模人物和人民功臣第一连等众多功模集体；

抗美援朝战争时期先后参与第二次战役东线长津湖之战和第五次战役、华川阻击战等重大战役战斗，在9兵团和20军首长指挥、兄弟部队协同下取得重创美陆战一师等辉煌战绩！

从58师及其前身部队中走出许多开国将军，如叶飞、钟期光上将，张蕃、刘先胜、刘飞中将，乔信明、廖政国、曾如清、孙克冀、罗维道、黄朝天、朱启祥、张潮夫、谢忠良、陈挺、栗亚少将……还有许多著名烈士，如马立峰、占如柏、郭猛、韦一平、蓝阿嫩……

　　时任国务院副总理兼国防部长张爱萍将军为58师题词：百旅之杰。家父曾如清从1940年到1949年在这支英雄部队战斗了10年，历任团政治主任、团政委、旅政治部主任、旅政委、师政委，1949年2月全军大整编，华东野战军第一纵队一师改称第三野战军20军58师，廖政国师长升任军参谋长，家父从一师政委成为58师首任师长兼政委，并立即和黄朝天副师长、朱启祥副政委等一起指挥全师部队从杨中、三江营地区跨越长江天堑并连续作战、冒雨长途追击，创造了一个团俘虏敌军1.2万余人的辉煌战绩，一路以催枯拉朽之势攻入上海。

　　所以，梁光烈升任58师师长，充分体现了组织对他的高度信任和委以重任。1983年，他又升任20军副军长；他夫人老杨阿姨也调任军幼儿园院长。我当时刚从军政治部组织处正营职干事被破格提拔为处长，家属也从常州102医院调到20军计划生育办公室，女儿进军幼儿园就是找杨主任办的手续。当时女儿不适应新环境，连续多天在幼儿园不肯吃饭。杨主任心急如焚，亲自找我女儿反复安慰、耐心做通劝导工作，使孩子逐步开朗活泼了。

一年后，幼儿园要组织文艺汇报演出。女儿一心想要表演独舞，我雇请开封师范学院艺术系女生帮她编导了两个舞蹈，并录制了磁带。杨主任审查节目后同意她表演了独舞，汇报演出那天梁军长等首长和家长们一起在台下观看表演，给了孩子们极大的鼓励。

　　那时，中央号召要努力实现各级领导班子和干部队伍的革命化、知识化、年轻化、专业化，全国的党政军系统都掀起了补习文化的热潮。由于“文革”的影响，军机关和直属队很多干部都是初中以下文凭。军党委和开封师范学院（后改名为河南大学）联合先后举办了高中文化补习班和政治理论大专班，梁光烈军长等首长和我们一样边坚持正常工作边利用业余时间认真听课、读书、记笔记、做作业，参加考试，圆满完成了学业。下面的照片就是大专班毕业合影，梁光烈军长和杨兴隆政委、吴光贤副政委、谷德昌副主任、冉龙泉副参谋长等首长都在前排就坐。

　　1986年10月军党委研究并报济南军区批准，决定我回58师172团担任第26任团政委，我父亲在抗战时期曾任该团第4和第6任政委（第1任叶飞兼，第2任刘先胜，第3任乔信明兼，第5任罗维道），也算是子承父业了。当时的团长是陈冬良，副团长是叶飞前辈的小儿子叶小琦，参谋长是原军作训处副处长调任的姚士龙，政治处主任是章立品。

　　1987年共青团中央和全国少工委号召中小学创办少年军校，广泛开展学军活动。在军政治部指导下，我和章立品主任、杨根思连官兵帮助驻地河南省许昌市长葛县八七小学创办了第一所“杨根思少年军校”，以此总结的经验得到军党委的充分肯定和转发，并得到团中央的赞扬！

军首长专门在开封听取我和“杨根思少年军校”师生代表的汇报，并作重要指示，还兴致勃勃地与大家合影留念。下面的照片就是杨兴隆政委（军人左4）、梁光烈军长（军人左3）、吴光贤副政委（军人左5）等听取汇报后在军党委会议室门口与我（军人左2）和师生代表的合影。按说这种纯属群众工作、军民关系内容的会议，军事主官并不一定要到场，但梁军长却出席并讲话，反应了他对政治工作的重视和支持！

　　和梁军长有关的记忆里还有一事，可惜没找到相关照片和资料。大约是1988年春季，总参作训部工作组到20军检查指导工作，点名要看58师172团首长带机关和通讯工具的团进攻科目。梁军长说，172团陈团长正好不在位，是否更换抽查其他团？总部首长说，按实战要求，团长不在位就不打仗吗？梁军长陪同工作组到我团后，立即由我召开团党委作战会议，听取敌情通报和上级指示传达，然后我们从敌军态势、企图分析判断，上级指示领会到我团作战计划制定、命令的下达与执行，基本一气呵成、比较流畅。总部首长和梁军长对此很满意，还夸我“有儒将风采”，弄得我无地自容了。

不过我在汇报中还是如实讲了部队建设、特别是军事训练面临的突出困难和我们的困惑、无奈。当时党中央把工作中心转向经济建设，要求军队要忍耐。由于军费不足，军委找总书记赵紫阳反应困难。赵说，中央财政也拿不出更多钱，只能开个政策口子，允许军队经商办企业，自筹资金弥补拨款不足。这样，住城市的军队单位纷纷出租门面房、办公司和宾馆饭店，资金回笼很多很快。苦了我们驻地偏远的野战基层部队，缺少可供开发利用的资源，训练经费难以完全保障。长葛县委为了支持部队建设，把冬季水利工程划给我们承包；副团长还带着炮营到大型国有企业挖土方；后勤处试办麻袋厂，经营不善，造成亏损……

我汇报这些是准备挨批评的，但梁军长和总部工作组首长都对如实汇报情况给予肯定，并说这些困难和问题都与大环境、大政策有关，基层难以自己克服解决，一定如实向上汇报反应。梁军长还说：不管有多大困难，作为军委的战略值班部队，还是要集中主要精力和资源抓好教育训练。

此后我和团党委班子认真贯彻梁军长的指示精神，大力抓好教育训练，在政治教育方面特别突出了继承发扬我团光荣历史和优良传统，弘扬杨根思“三不相信”精神，按实战要求严格训练，不怕艰难困苦，勇当先锋模范！

后来我转业到地方工作，和梁军长就没啥联系了，估计他官越当越大，肯定也不记得我了。直到2000年他从沈阳军区司令员调任南京军区司令员不久，突然邀请几位转业到南京的部下到他临时下榻的西苑宾馆聚会，我也参加了。他一见到我就批评说：小曾当年在部队斗志衰退，最年轻的红军团政委怎么就转业了？军区迟浩田政委和军里杨政委都批准了我也不好说什么，否则我就不会同意的。我汇报了当时家庭个人遇到的实际困难，他也表示理解，并询问、关心我到地方后的情况。

在聚餐时，梁司令员说“你们几位当时都是军里的笔杆子啊！”还问我最擅长哪种体裁的文章，我脱口而说“最擅长写检查，因为我是组织处长，军党委的检查报告一般都是我写初稿。”梁司令员和战友们都哈哈大笑。其实我也并不完全是说笑话，因为当时部队中一发生重大死伤事故，各级党委都要向上写检查报告。这种文章并不好把握，既要诚恳深刻，勇于自我批评、承担责任，又不能乱包乱揽，言不由衷。当时有些部队领导因为怕出事故就减少训练科目或降低标准，尤其不敢实兵实弹演习。但梁军长就不是这样，他既重视预防事故，又绝不因此而放松按实战要求训练部队。

我和梁光烈老首长交往的记忆都是星星点点的，估计这些天许多群的战友们都在从各自侧面追忆、缅怀这位令人尊敬的首长，汇聚起来就很全面、丰满、生动、具体，有血有肉有情感了。这也是一种民间自发的追悼活动吧！愿老首长一路走好，在天之灵安康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