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传说中美丽的草原/海燕

明媚

当我背起行囊，当我哼着：“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我用力咬着牙齿，望向车窗外的目光有着狼一样的绿光，这时候我看到了草原。

把目光放远，再放远，远到化成一缕烟缓缓升腾融入头顶的云朵。千百次梦想的辽阔，马头琴鸣呜咽咽在耳边响起，姑娘们艳丽的蒙古袍在羊群间婀娜舞动，悠扬的长调伴着马蹄清脆的节拍渐行渐远·…·没有，这些统统都没有，我失望了。十月的草原，草已经枯黄，一点衰败，一点苦楚，一点苍凉。这不是我想要的草原，我不相信草原的肌肤真的会有疮疥，一片一片露出沙子的地方多么像斑秃。看脚下，草渐渐稀疏。在不远处的一个沙坡，沙子打着旋涡，一点点扩散。这片小小的沙漠会不会吞噬整个草原?我忽然很害怕，并听到了内心压抑的哭泣。

草原的辽阔让我不知所措，忽然就想到狂奔，于是像野马那样跑，跑。脚下的草发出刷刷的响声，身后扬起一阵尘土。风从远处来，把我的头发撩起，像漂亮的马鬃那样飘啊飘。当我跑累了。想象马那样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嘴张得大却发不出声音。

躺在柔软的草上，感觉自己很轻，像一片枯叶。蓝的天，一卷一卷的云。望久了，眼睛竟不觉得酸， 感觉这个时候眼睛是两只青花瓷碗，碗里盛着的是蓝的天和白的云。泪无声地流淌，我笑了，再看天，蓝的更蓝，白的更白。

想就这样一直躺到天黑，再躺到天亮，一阵风把我吹得通体冰凉，一粒草籽在嘴里变甜，继续的路程是我辨不清的方向。笔直的公路一直伸向草原的深处，时不时会有一阵黑雨点落在路旁，原来是乌鸦，那么大一群啊。

远远看见前方的坡地上像一朵一朵白蘑菇似的蒙古包，近看象东北的储粮仓。从没住过这样的圆房子，走进去仿佛被关进一只大鸟笼。撮着冰凉的手，哈出团团白气，这时候多么渴望温暖，渴望拥抱。

一个蒙古女孩微笑着端来一个热气腾腾的杯子，转身走了。她没有穿传统的蒙古袍，脸上却有两朵好看的高原红。我握着杯子，看杯子里的两朵金莲花浮浮沉沉，不由想到八月的草原，碧草如毡，遍地金莲花在风中舞蹈，女孩采摘金莲花，一朵两朵三朵……蒙古包的夜想不做梦是不可能的。苍凉的歌声中，我梦见狼群，一步步逼向我。我必须在它们开口之前，先把自己的牙齿磨快。

早晨的草原荡着一层雾气，一群羊仿佛一动不动，嚼草的声音细碎而单调。我慢慢地在草原上走，反正可以漫无目的，反正可以张大嘴呼吸，我知道自己的小，如同一株行走的草。

马蹄声是从身后传来的，来不及回头看，一群纯种蒙古马像一阵风一样从身边掠过，丝毫不理会我的存在。正午的阳光下，马的脊背闪着黑黝黝的光亮。我知道我追不上马群，便跟着马群腾起尘土的方向走去。

我的眼睛被刺痛了，是一条河，很规则地划着S曲线向远方延伸。河面细细的波纹，捻出无数颗钻石。那群马此时无比安静，低头饮水的样子很乖顺。十月干燥的草原上，忽见一条河，又是这样曲线优美的河，内心是多么润泽。

因为广大和辽阔，雄鹰越飞越高，英雄的名字越唱越响。雄鹰和英雄，给草原多少传奇?我要掩住小小的悲伤，大声说出我爱。任何一间漂亮的房子都是囚室，只有草原是我的流放地。“我只有咬着冷冷的牙，报以两声长啸，不为别的，只为了传说中美丽的草原”。我愿意是从这首老歌里走出的那只狼，来自北方。在草原无边的孤寂里，我一直找一直找，找另一只狼。

天空下是草原，草原上是天空，我相信另一个春天，草的绿漫漫铺开，情人约会的敖包，幡旗飘舞。天上鸟飞成对，地上狼行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