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性的夕阳时光(五)

徐祖彬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地主,驮牌,正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随笔3)</span></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注:驮牌,当地方言,意即因某种原因背负着不该背负的名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辈子将近有半辈子都非常痛恨自己的家庭成份,因为这个劳什子太可恶了一一工商业兼地主!在过去的极左年代,它对我的恶劣影响可想而知,也不言而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但痛恨归痛恨,日子还得照样过,追求还得继续有。故在痛定思痛之后,总想就此写点什么。无奈水平实在有限,胆量也确实不够肥,这么些年有些想法也只能毫无头绪地一直在脑子里打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最近在网上看到一篇文章《为地主正名一一学界之绝唱》,作者(应克复,估计是笔名)应不是什么名人大家,但其文却让我明白了一些问题,终于有了一些想写的眉目。至于胆量,现在总不至于还有人说我是"孝子贤孙,反攻倒算"之类吧?说"负能量"肯定是有的,但负就负吧!我始终不信,只有大歌大颂,而没有批评反思,时代还能前进,社会还能发展?!</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地主的概念应该无须多说了,大概是有较多田地、房产,靠雇人种地或收取租金(即所谓剝削)来维持生计和扩大再生产。这里的关键是,他们是否就一定是剝削阶级,尤其就非得是恶霸?若干年前,我对此是深信不疑的,因此也就非常痛恨自己的家庭一一为什么要去剝削别人、压榨别人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及至下放,有一次顶着烈日在地里干活,到下午三、四点钟左右,身边的一位老农(地道的贫下中农)忽然手搭遮阳棚,看着西斜的太阳说:"嗯,过去这个时辰东家老板要送点心来吃了。"他这一说不打紧,居然马上还有几个年长者也跟着附和。我当时心里一愣,怎么还怀念起旧社会来了?难道解放前农民的日子比现在还好过?但那时毕竟还年轻,搞不懂这些重大问题,也不敢随便乱问,只是心里已埋下疑问的种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调工厂后,因偶写点宣传报道,居然被领导看中,遂调我到政工科。一次与某造反派发生争执,甚至差点就要动手。事后一位"老政工"对我说:"你怎么与他较上劲了,他就是个流氓无产者!"我当时不懂,就问什么是流氓无产者?他答曰:"简单说,就是平时好吃懒做,有的还嫖赌消遥,败光家产后,专靠运动谋取好处的人。"见我还不太明白,又补充说:"你看过电影《芙蓉镇》吗?那个没事喜欢敲着大锣在大街上喊运动啰开会啰的造反派司令就是。“经他这一说,我疑窦顿开。难怪地主们经常会倒霉,原来有一批流氓无产者一有机会就要"吃大户”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2018年清明节,我随家里的老人到乡下老家去祭祖扫墓。多年未去了,乡亲们尤其是一些尚健在的老者自然很客气,并说起我们家的遭遇唏嘘不已。有一个性直一点就说:"其实我们都知道,你们祖上是大好人,靠着自己的勤俭努力攒下了一点家业,自己没怎么享受,功德倒做了不少。只可惜土改……唉,不说也罢。“我此时已听得出他们的话意,并且联想起前不久听某文友说起的四川大恶霸的"异情"(是他到那里游玩参观听当地老人说的),也与一贯的宣传大相径庭,心里顿时全明白了。毫旡疑问,就如文革揪那么多走资派、现反、牛鬼蛇神一样,这里面不知有多少冤情!所谓凡地主就非得是剝削、作恶的坏人,大多数只是为了某种政治需要的宣传而让他们驮牌而已,并非阶级阶层的必然属性,犹如"公仆"中也有大恶人、大坏蛋一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究竟是为什么?!我不是政治家、理论家,也不是什么专家、学者,自然答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但脑子里似乎已有些零散的答案。比如大革命时期,为了号召农民起来革命,喊一句"打土豪,分田地"的口号,自然就应者云集了。天朝历来就有"不患寡,只患不均"的革命传统,加上众多流氓无产者的强烈需求和推波助澜,自然就一拍即合,一干就成。于是挂牌游街示众分财甚至枪杀地主就成了时髦的"革命"行动。尽管这种行动与诸多优秀职业革命家的崇高理想相去甚远,也尽管许多"过火"的做法为后续革命建设留下诸多隐患,但最后革命总归是成功了!这也足以让很多人就骄傲自滿、得意忘形起来。于是,解放后又"继续革命",并且由农村转向城市。只不过,髙层也因此渐渐产生分歧,除了这目标根本就不切合实际之外,也因为有些事比如对民族工商业(不少在农村就是地主)做得过火,把正常的生产秩序和社会治理搅得一塌糊涂,严重影响了社会经济建设、发展和人民群众生活。于是左倾、右倾就开始较量,最后终于酿成史无前例的"革命"风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多年来,由于中国的特殊情况,尽管左、右之间常有分歧甚至争斗,但基本上是左倾一直占着上风,于是地主等"剝夺阶级"一族就基本未彻底翻身。即便WG结束,开始搞经济建设和改革开放,地主已摘帽,貌似太平无事,实则"宁左勿右"仍在暗流涌动。比如我入党,无论之前如何看好我的人,只要一听说我的家庭成分便马上三缄其口,不再吭声了。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听说党内已有了明文规定,我的组织问题才开始启动并很快解决。只不过其时我已由多年的热血青年慢慢变成"冷眼向洋看世界"的人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而非常讽刺的是,随着改开的推行及深入发展,又有一大批靠勤劳、智慧、眼光、胆识甚至节俭而致富的人慢慢浮出水面,按当年定阶级、划成份的标准,他们无疑都是地主资本家。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这时的他们却成了党和政府号召学习乃至依靠的光荣对象。这倒没什么不对,因为这些人除了照章纳税增加财政收入外,关键还大量拾遗补缺,滿足社会各种需求,甚至成为公有制经济的必要补充和解决社会就业再就业的主渠道,可谓功德无量,善莫大焉!据此,应克复《正名》的观点应该是可以成立的。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阶级(阶层)前后的命运差距就这么大?有关方面(比如理论界、史学界等)将如何正面阐述这个问题,以对历史有个交代,对未来有个引导。</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然,呼声归呼声,而我对这个事情并不寄什么希望。这么些年,我们有多少重大问题都一直没有认真总结、深刻反思、明确表态,一个小小的地主问题又算个啥?何况大量左粉还在,左根亦未铲除。或许有一天,又来个"重新洗牌"亦未可知。不然,为什么那么多有钱人乃至他们的资产及其家属都转移海外?如果说贪官汚吏、贪赃枉法者是担心有一天会遭到人民和法律的清算的话,那么还有那么多靠自己奋力打拼、其大量资产完全是合法所得之人也这么做该如何解释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尽管不寄什么希望,但最后还是想强烈呼吁一下,即便不考虑更多,仅从消除担心顾虑这点出发,"为地主正名“就似乎很有必要。而且,除了"正名",对他们在历史上所做的大量功德善举乃至所起的社会治理作用也应积极宣传,以便让过去曾起过积极作用的乡绅乡贤精神在新时期进一步发扬光大,并继续发挥其应有的作用。现在不是又在极力倡导共同富裕、先富帮后富吗?如果这件事做得好,应该会有一举多得、事半功倍的良好效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最后还想带一句,对广大民众,尤其对广大青少年千万别再像过去那样进行所谓的价级、仇恨教育了,这非但不符合当代文明、民主、和平、发展的世界潮流,也不利于我们民族自身健康、持续、和谐、稳定的发展。试想,一个整天想着仇恨社会、斗争别人的民族能有多少时间精力去考虑自身的进步和发展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2021年8月20日于家中</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