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中学语文课本有一首诗《在山的那边》,每当教这首诗时,就会引起我的联想。我觉得我好像就是诗人笔下那个寻找大海的天真稚嫩的孩子,一生都在向往那遥远浩淼的大海。</p><p class="ql-block"> 我的小学和中学都是在史无前例的“文革”动乱的岁月中度过的。在我的记忆中,那时父母亲常常以泪洗面,不知哪一天红卫兵小将会上门抄家。父亲出身不好,加上在学校追求“智育第一”,被扣上了“白专”的帽子,成了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的“黑爪牙”。受其影响我连红小兵(相当于少先队员)都没资格加入。有一件小事,最能反映我当时的心理:在光明小学读书时,每当老师叫我念课文时,我就害怕起来,生怕把当时几乎天天挂在人们嘴边的两个政坛顶级人物的名字念错了,那将会给家庭和自己带来无法想象的麻烦和灾难。现在想起这些,仍心有余悸。</p><p class="ql-block"> 1970年随父亲走“五七”道路,我来到桓仁县六道沟小学念书。我们家安置在六队靠河边十多米的一个小土坡上。三间破旧的土坯茅屋孤零零地立在青山绿水之间,显得有些古老苍凉之感。茅屋的左边有一些断壁残垣。据说这儿原先有十几户农家,六十年代一场大水灾淹没了他们的房屋,唯独我们这间房子地势较高,成了唯一的幸存者。我们来这儿的第二年夏天,也经历了同样的情形。好在水势没有从前那么大,有惊无险而已。乡间的四季总是忙,放学归来,我挑水、劈柴、喂猪、翻地、除草、拾粪……。然而,受“读书无用论”的影响,时光流逝,我竟荒废了黄金般的岁月。</p><p class="ql-block"> 1972年国内发生了一件震惊中外的坠机事件。接着开始落实知识分子政策,一大批“五.七”战士纷纷回城,父亲也在其中。我转到本钢三中念初中。一段时间,为了配合政治运动,全国上下掀起了赛诗会的浪潮。学校人人写诗,我只好翻阅报章杂志,寻章摘句,东拼西凑。我写的诗班主任看好,推荐我代表班级在年组朗诵,久而久之我对诗歌产生了一点点兴趣,尤其喜欢马雅可夫斯基那种节奏明快、刚健有力、形式新颖的“楼梯诗”,特别适合于朗诵。贺敬之《放歌集》里一些诗歌就明显带有“楼梯诗”的创作风格。有一次,我们上一届的徐长利同学回母校作报告,讲他下乡到内蒙古最艰苦的地方昭乌达盟的创业经历,教育我们这些应届毕业生做好思想准备,到广阔天地去大有作为。我听了他的事迹很受感动,即兴写了一首题为《理想之歌》的抒情诗,开头一句至今还记忆犹新:</p><p class="ql-block">“红日</p><p class="ql-block"> 蓝天</p><p class="ql-block"> 白雪,</p><p class="ql-block"> 乘东风</p><p class="ql-block"> 飞来</p><p class="ql-block"> 报春的</p><p class="ql-block"> 鸿雁……”</p><p class="ql-block"> 校团委书记看了,感觉甚好,并用大字报的形式张贴在校门前。现在想来,这对我喜欢语文、爱好文学也许产生了润物无声的催化作用。</p><p class="ql-block"> 恢复高考,我念了大学。我的生命宛如一棵枯萎的小草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吮着知识的雨露。那一年,我去大连老虎滩第一次见到了大海。海潮拍打着岸边犬牙交错的礁石,“卷起千堆雪”,也“漫湿了我枯干的心灵”。</p><p class="ql-block"> 毕业后我埋头钻研业务,孜孜以求,系统地学习了教育哲学、教育学、教育心理学等教育基础理论。专题研究了一些著名教育家的教育思想,诸如苏霍姆林斯基的《给教师的一百条建议》,赞可夫的《和教师的谈话》,布鲁纳的“问题教学法”(又称“发现法”),杜威的“儿童中心论”以及叶圣陶、陶行知先生有关语文教育的论著。还专程到盘锦沟帮子、上海、北京分别聆听了魏书生、钱梦龙、于漪、宁鸿彬老师的示范课,开阔了眼界,丰富了学养。我终于悟出了语文教学的真谛:名家教学,异彩纷呈,各领风骚,但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一个“活”字。要活中有情,活中有趣,活中设疑,活中创新,这样才能进入语文教学的自由王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永远不能忘记在我教学生涯中扶我成长的引路人。他们的言行催我奋进,鼓起我的勇气和力量。那是1988年的秋天,当时本钢教研室教研员宋桂梓老师听完我的公开课告诉我一个消息:辽宁省近期举办首届青年语文教师录像课大赛,我推荐你去。我诚惶诚恐,斗胆答应了。几天后,学院德高望重的孟冬老师等一行人来我校听我的试讲课。评课中孟老师神色凝重语重心长地说:“机会难得,你要好好把握。你代表的不是你自己,而是本溪市。如果这次失败,我绝不会再给你机会了。你回去反复修改,把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都考虑清楚,做到胸有成竹”。那些日子里我翻阅了大量的参考资料,还专门拜访请教了特级教师李启文和市资深教研员王巧娜老师。他们给了我悉心的指导,使我获益匪浅。我集众人的智慧,精心设计,仔细推敲。每当夜深人静妻儿酣睡之时,我还对着镜子试讲,不敢有丝毫懈怠。直到这时,我才深切地体会到苏霍姆林斯基说的“为了一堂好课,我做了一辈子的准备”这句话绝不是危言耸听,虚妄之词。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出色展示,不负众望,获得殊荣。从此以后,我的公开课、观摩课便一发而不可收。</p><p class="ql-block"> 我喜欢语文的“美读”教学,我通过自己的声音、气色、节奏呈现课文立意的风骨神采,传达语言的意趣神态;我喜欢语文的诗意教学,我牵线搭桥,帮助学生寻找和挖掘美点,含英咀华,品味秦砖汉瓦的文字魅力,抽丝剥茧,渐入文本的佳境;我喜欢语文的问题教学,用一系列有着逻辑联系的问题,投石击浪,泛起波澜,见仁见智,各抒己见,课堂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我喜欢语文的空白教学,如同古希腊维纳斯女神雕像的两条断臂,语文课堂充满了天真烂漫的想象。如果折断了这个翅膀,学生就永远“飞”不起来,那才是语文教学的悲剧。</p><p class="ql-block"> 2000年,我参加了中小学骨干教师国家级培训,从理论到实践使我对素质教育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自我反思,过去自己精心设计的课堂问题,并非学生发现的,而是自己发现的,学生围绕老师提问的圈圈转,没有自己个性的东西,这怎么能说是培养了学生的“主体意识”呢?于是我提出了“跟着学生的思维走”的理念,课堂上放开手脚,让学生独立思考,允许学生自由发言,允许学生标新立异。我觉得语文教师的一切想法、教学构思与教学设计都要从学生的学习愿望出发,让学生主动的获取知识,而不是被动的接受者。这样的课堂学生必然充满兴趣,碰撞思维的火花,开启智慧的大门。我在课堂实践中也取得了一些成果,其中《乡愁》教学实录发表在全国中文核心期刊《语文教学通讯》(初中版)上,封面印有“特级教师这样教语文”的朱红大字。我的名字能和里面的一些名人在一个栏目里出现,可谓小鱼穿大串了。</p><p class="ql-block"> 培训归来,我多次在本溪市四城区及两县作巡回报告。一个细节至今令人难忘:在桓仁县作完报告走出会场时,一些老师围住了我,非让我签名留念。原来是我在开场白介绍了一下自己随父母亲下乡在桓仁的经历,于是出现了家乡遇故人的亲切温馨的场面。</p><p class="ql-block"> 2002年,我被评为辽宁省特级教师。喜获佳音,李启文老师写诗一首赠送于我:</p><p class="ql-block"> 塞外识肖湘,</p><p class="ql-block"> 更喜是同乡。</p><p class="ql-block"> 赠书表心意,</p><p class="ql-block"> 情长胜湘江。</p><p class="ql-block"> 署名之处还引用一副古联:“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雪梅无仰面花。”语短情长,恩师的教诲,我将铭记在心,没齿难忘。</p><p class="ql-block"> “ 山那边是海---”。每当我充满深情地念到这句时,眼前仿佛浮现自己“不停地翻过无数座山”,百折不挠的身影,依稀“听到海依然在远方为我喧腾---那雪白的海潮啊,夜夜奔来”,令我兴奋,令我憧憬。虽已耳顺之年,仍上下求索,耕耘播种,乐此不疲。悠悠我心,始终萦绕的是山那边的大海情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