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索楚江》第一百六十八章 理念不同 意见相佐

江渤

第一百六十八章 理念不同 意见相佐

“领导让你去，又怎么能不去呢？这是纪律。”李亚轩说罢，屋里静了下来，只有罗大爷抽长烟袋的巴巴声。

张一凡、罗大爷默默地看着李亚轩收拾行装。李亚轩默默将鼓囊囊登山包又一次背到了肩上。张一凡、罗大爷陪着李亚轩又走在村中石板路上。

李亚轩看着巷子里起大早就忙着刺绣的大姐、大嫂，朝张一凡道：“张书记，咱不能被那些陈词滥调迷惑。什么共同致富是平均主义，是遥远的事情。乡亲们追求富裕没有一个人提出来要求平均主义。用反平均主义攻击共同致富，是别有用心的人自设命题自反对而已。致力于共同致富更不是遥远的事情，而就是要从现在开始，从我们的脚下每一步开始，脚踏实地做好每一件工作，日积月累，从量变到质变，最终实现乡亲们富裕起来的目标。”

　　这时走过街角，张大娘看见李亚轩背着行囊，忙从屋里取出几个煮鸡蛋让李亚轩带着路上吃。李亚轩坚持不收，这一耽搁又有不少群众围了上来送这送那的，更多人询问李亚轩什么时候再来。李亚轩告诉大家不久会回来的。

　　人们拥簇着李亚轩，一直将李亚轩送到村口。群众来送行出乎李亚轩和张一凡的预料。李亚轩眼睛湿润了，他挥手和乡亲们道别。

张一凡从群众的眼里看到了希望，他握紧李亚轩的手道：“亚轩，你放心吧，村里的精准扶贫工作一刻也不会停。深山路上风紧，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我们期盼着你再来”。

　　李亚轩回到清河镇，收到的信息量太大。他感觉到在山里这短短的时间里，整个面上扶贫工作力度在不断加大。中央扶贫工作会议破天荒地扩大到了县一级，而且国家在资金上加大了扶贫力度。

央企也是闻风而动，尤其是峡江水电集团的大型机械在英雄水电工人千方百计努力下，竟然沿着枯水的清河简易道路开进了白云山工地。全县上下为彻底脱贫实现全面小康拧成了一股绳，向着脱贫攻坚发起了猛攻。

李亚轩感到振奋，他不顾劳顿召开了白云乡管委会会议，对白云镇建设的具体进度，进行了认真分析、调整、布属。并做出了来年十月一日初步建成白云镇并开镇纳客的决议。

　　李亚轩安排好了白云镇的工作，才开着他那辆面包车来到了楚西县城，直奔县政府大院，又径直来到高副县长办公室。

还未进高副县长的办公室就先闻到了他办公室里飘出的茉莉花香。

　　李亚轩知道他办公室里有棵高广路副县长引以为傲的茉莉花树。这株茉莉花树有一米多高，而且花开的很盛，花期也很长能一直能开到十月份。不知是不是因这棵茉莉花树的原因，高副县长有一个花县长的绰号。不知是不是因这个绰号，他夫人跟他大吵了一架后就出国陪女儿读书去了，至今未归。

　　李亚轩敲门进了高广路办公室。高广路已年过半百，前额早已掉光了头发泛着亮光，他因得过眼疾，习惯眯起眼看人，每每像聚光灯一样似乎要把人看透，可似乎看了半天又看不明白，让被看的人从心里感觉不舒服。

他对李亚轩迟迟而来是有成见的，但他还是亲自为李亚轩泡了一杯茉莉花茶。李亚轩老家是北方的滨海市，那里人们喜欢喝茉莉花茶，他便认为李亚轩喜欢喝花茶。实际上李亚轩自幼在楚江市长大，对茉莉花茶并没有什么偏好，但这也足以说明高副县长对李亚轩的重视吧。
“你整天在脱贫一线奔忙，辛苦了，喝杯茉莉花茶吧。”
“应该的，不辛苦。谢谢高县长”
　　“你这一路上耽搁的时间不短啊。”高副县长稍事寒暄便直奔主题。
　　李亚轩回到清河镇不得不根据现状对工作做出调整和部署。都是具体的建设项目，需要和多方勾通是费时间，说是连轴转一点也不夸张。这些虽都是实情，但李亚轩既不想表功也不想为自己辩解。
　　高广路看李亚轩没言语，便又道：“我也知道你回到清河就忙。你把白云镇的情况说说。”
　　“白云镇的建设我们主要分了五大类，一是财政投资兴建的，如综合服务大楼、市政道路等，二是大型国企援建的，如拦河大坝，沿湖路等，三是对口单位自建的，如医院、学校等，四是商业开发建的，如住宅社区，客运站等，五是乡亲们自建自营的，如湖畔一条街，小吃一条街，民族风情一条街，农贸市场等。前四类都签了合同，第五类也都提出了要求。我们计划明年十月一日正式开镇纳市，比原计划提前了三个月。”李亚轩道。
　　“哦。”高副县长闻听心里自是清楚，乡亲们自建自营的项目均是收益率高而且有保障的优质项目。他沉吟下道：“乡亲们自建自营的项目是不是安排的太多了，像农家院，农贸市场……客运站，都能保证按时间节点完成吗？”高副县长似是狐疑地问。

　　“湖畔一条街一期一百家农家院我们已将指标分给了二十二个村子。大家普遍感觉指标少，还要求多建。这一百家我们是按日均游客2000人考虑的。为了不挫伤农户的积极性，我们认为宁可让游客住不下，也不要空房太多没人住。所以一期一百家不变。但沿湖路的延伸建设我们不会停。”李亚轩道。

“这么分散，这么短的时间内都建起来，靠不靠谱。”高副县长语音缓缓，似是疑虑的问话里带出的压力却是实实在在。

面对高广路的疑问，李亚轩清楚乡亲们自建自营在资金上和意愿上都没问题，国家有惠农政策，还可以向银行贷款。农贸市场是以股份制合作社形式建立的，认股阶段已结束，到目前也没发现问题。客运中心是由楚江市峡江旅游发展公司承建的，建好后他们拥有十年的经营权，满十年后无条件交给白云镇……一切的一切都在正常运行着。李亚轩道：“那么多的项目，尤其是农户自建自营的项目一点问题也不发生，似乎也不可能，但这些项目在资金上建设能力上是有保证的，是肯定能建起来的。”

高广路见李亚轩没正面回答，又问道：“没落实的项目有哪些？”

　　“一部分非主要的市政道路，亲水平台，亭阁等景观工程，一些和旅游配套的如水上乐园，空中缆车……等，没落实的项目还有不少，但我们还有一定的时间来继续落实。”李亚轩道。

　　“哦，有这样一个信息，不知你们会做如何考虑。沱水旅游产业开发股份有限公司有意投资你们白云镇。”

　　“好啊，我们没落实的项目那么多，可以深入交流协商啊。”

　　“他们现在财大气粗，要干他们就想干大的。想把你说的三条街等都拿下来。”高广路试探着抛出了主题。

高广路此语一出，李亚轩的心中顿时明白了，这才是高广路找自己来的真正用意。以前是传闻高广路支持黎健富的方案，现在自己终于亲耳听见了。

李亚轩心中有底，早在几年前白云镇管委会班子起草的有关白云镇建设方案就报到了县里了。包扩高广路在内的领导当时都是持肯定态度，支持白云镇的建设方案。尤其是对开山修路一条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这大概也是高副县长现在不方便强行命令修改方案的原因吧。
李亚轩道：“高县长，您就代表我们谢谢黎健富吧。三条街一期我们主要是以各式农家院，各种风味小吃，各种民族工艺品经营等为主，已经规划承包完了。那个地段是谁的都已经确定。不需要再变了。”
　　李亚轩的态度，高广路不意外甚至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作为县里的主管领导，掌握下属职场生涯轨迹变迁的权力，他还是自信的。高广路又稳稳道：“如果交给沱水集团来干，你们可以将那些市政道路呀，亲水平台呀，亭阁及其它什么的都包扩进去吗？效率又高又省心嘛，整个镇建的整齐划一的，比乡民自营自建要有很大优势吗？新镇要是建的千疮百孔的，你我都无法向人民交待啊。”
　　高县长的语音虽轻但李亚轩顿时感到空前的压力。乡亲们自营自建肯定难度大，问题多，不如交给资本建省心又得利，但它符合乡亲们的长远利益。符合共产党人的初心和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李亚轩没有犹豫，而是坚定道：“高县长，真的不行。旅游和商贸是白云镇的支柱产业。白云乡一期的一百家农家乐连支撑他们产业链一起可以使一大批农户走上富裕的道路。如果一期成功了还有二期、三期。白云湖周大道共六公里长，周围足可以容下四百家农家乐。加上产业链可使整个白云乡走上富裕之路。这个乡的经济主导权必须掌握在白云人自己的手里。在这个问题上咱们可不能含糊。”
　　李亚轩说的道理，高广路怎能不明白，但他不死心，又施加压力道：“你这分期是稳妥，但得多长时间？我们的脱贫时间是有时间节点要求的。再说我们动员集合各种资金力量一举拿下整个镇子该多好，我们每个干部脸上都有光嘛。我真希望你变变思路，不要拘泥在一条路上。”
　　“高副县长，脱贫时间节点问题您放心。白云镇的整体脱贫我们已有规划而且早已报到县里了，我们要提前一年完成脱贫任务。我们现在的着力点已经不仅是脱贫而是和振兴连在一起了。我们白云镇的目标不仅是脱贫而是人均收入在整个楚江市县进入第一梯队。”李亚轩说的很有底气，因为他整日摸爬滚打在基层，心中早有一本账，他的前期准备已经很成熟了。更主要的是他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一切必须要以白云镇乡亲们共同致富为出发点。
　　

高广路对李亚轩的坚定自然是不满意。他安排李亚轩去五龙湖乡，特意嘱咐他和钱常有配合，指望李亚轩协助钱常有，钱榕花做大做强他们的企业，走龙头企业加农户这条路。可李亚轩到了五龙湖村不仅没按钱常有的路数走，还另辟溪径成立什么股份制集体合作社，一举就要打破原有的利益格局。逼得钱常有打来电话要求李亚轩立刻离开无龙湖。高广路不得不把李亚轩召回来。
　　高广路面对李亚轩也充满无奈，李亚轩虽是他的直接下属，但李亚轩两袖清风威信高，是连年的先进党员和先进工作者，他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曾被县委命名为焦裕禄式的好干部。李亚轩虽碍着自己的事但就是搬不开。
　　高广路无奈沉吟下又换了个关心下属的口气道：“亚轩呀，你还是年轻，一味的加大自己肩上的份量是有大风险的，只认一条路？一旦有事，你是一点退路都没有啊。在五龙湖村你放着现有的龙头企业不用，却另辟蹊径去搞什么全员股份制合作社。你放眼看看县里还有公有制企业吗？几乎是清一水的民营企业了，这是大势所趋嘛。”
　　李亚轩从高副县长似是关心语气里听不出关心，听出的是对自己很不满意了，他说的龙头企业加农户不过是为黎健富、钱常有及其他利益集团成员谋利的托词而已。李亚轩道：“钱常有的企业算不上什么龙头企业，指望钱常有改变五龙湖村的面貌行不通……”高广路没等李亚轩把话说完便打断道：“你可以帮助钱村长把他的企业做大做强嘛，毫不动摇地支持民营经济发展也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嘛。”
　　李亚轩毕竟是在血气方刚的年龄，在下面受到委屈，他可以咽进肚里，而此时他沉不住气了，道：“我是扶贫主任，干的是精准扶贫，我要把有限的资金和精力，精准地放在贫困户上，让他们早日走出贫困，早日走上富裕之路。而不是让钱常有他们这些富人富上加富，无限地扩大两极分化。”

　　“你真是固执。以龙头企业加农户的做法脱贫，在很多地方都证明是行之有效的方法。”高广路也有些不耐烦，语气变得严厉。

而李亚轩更是年轻气盛，“我们用一个办法到处去套用，是不行的，是要害人的。就五龙湖村的具体情况来说，我没必要把有限的资金和精力投给钱村长，让他先扒一层皮，再把剩下的汤给农户喝。”李亚轩此时突然感觉自己可能不适合当干部，可现在一晃干了十年了就是总告不了一个段落，待到白云镇开镇纳客，自己说什么也要去读博了。

高副县长此时意识到李亚轩不是一般倔犟，他认准了的理是不容易改变的。室内一时静了下来。

高广路把李亚轩请来的目的不是就这一个话题。国家加大了对贫困县的扶持力度又给楚西县增拨了资金用于道路基础建设。县里已经决定要修通清河镇至五龙湖至白云镇的高等级公路，在楚西县腹地形成一个环路，加快楚西县的彻底脱贫。

这个工程对于楚西县来说是一个大工程了，县里的各个利益集团自然都盯上了这个蛋糕，都想分一杯羹。高广路当然知道，如被分走一部分羹，资金就会短缺，就容易造成豆腐渣工程。这可是要捅破天的大事。

　　高广路自然就想到了李亚轩。李亚轩筹建白云镇所需资金来自多条渠道，有央企援建的，有商业开发的，有对口单位建设的，有乡亲们自筹自建的，国家投资的只占了一小部分。李亚轩甚至牛到，有些项目就是资金送上门来也不接。高广路暗叹自己要是有这个能力可能早就是千万甚至是亿万富翁了。可环路有可能产生的缺口资金怎么跟李亚轩说，高广路还是颇为踌躇。

　　高广路想了想道：“亚轩，国家加大了对咱们楚西县脱贫的投资力度，咱们准备在县腹地修一环路，将白云镇，清河镇，五龙湖镇串联起来，彻底改变咱们县的贫困面貌。县里也看到了你们在清河镇、白云镇建设中取得的成绩。你们在工作实践中对城乡建设积累了相当的经验，环路建设需要你们的参与。你们可以动员多少劳力参加这项工程，可以动员多少社会资金支援这项工程，你写个材料给我。”

高广路这一番话又让李亚轩顿感压力但更多是困惑，对这个安排有些不知所措。李亚轩问道：“动员劳动力是要动员大家自带干粮上工地义务劳动，还仅是帮助建设单位招工。至于动员社会资金支援？是建设资金有缺口还是扩张了项目。”

高广路沉思了一下道：“我的意思是让你们扶贫办积极参与进来，配合城乡建设部共同搞好环路建设。”

　　“高副县长，环路建设是咱们县的一个大工程了，职责必须明确，我们建议县里下达一个书面文件。如要求我们配合，怎么配合？怎么参与？请县里提出明确的安排。”李亚轩语意清晰说的斩钉截铁。

　　高广路本来想含糊其词地把扶贫办也绑在环路建设上就得了，可李亚轩挺认真。他无奈道：“环路建设也是咱们县的大事了，要群策群力嘛，你们扶贫办先拿出你们扶贫办的意见。这件事就说到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