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乘着公交车去赶集

老孙（SunYiBen）

集，亦称集市。南方人称之为市日，北方人则唤作庙会。无论市日还是庙会，都是约定俗成的某一天，四面八方的人们将各地的农副产品及各类商品汇聚一处，进行交易。记忆中的老家萧王庙镇便有市日，每逢二、七日便是热闹非凡的日子。镇中心的我，自幼便领略到了市日的繁华，尤其是春节前夕的市日，更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然而，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许多地方的市日逐渐消失。我的老家萧王庙镇改为宁波市奉化区萧王庙街道后，市日也随之消失。自从我搬到宁波市中心居住后，市日的概念渐渐淡出了我的生活。然而，市日作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一部分，依然生生不息。不知何时起，宁波市江北区庄桥街道丽庄的一块空地上，人们自发地约定每周三为市日。起初规模不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市日的名声越来越大，前来赶集的人也越来越多，其中大多是退休老人。

我也多次跟随小区的老人们乘坐4路公交车前往赶集。市日上的商品因无需支付摊位费、租金、管理费和税费，加之部分商品为附近农民自产自销，价格远低于超市和菜市场。例如，菜市场的鲫鱼每斤二十元，市日上只需十元两条，每条超过七两；菜市场的茭白每斤十五元，市日上仅需七元；超市的咸鸭蛋每只二元多，市日上十元七个。此外，衣物、鞋帽、茶叶、药材等也便宜许多。宁波万象城优衣库的袜子每双二十八元，市日上十元五双；优衣库的茄克衫每件三百九十九元，市日上只需六十元。我曾花六十元买了一件仿名牌外套，穿着它出入宾馆、乘坐高铁，旁人都羡慕不已，认为我穿得像中南海首长一般……

市日如此实惠，自然吸引了众多赶集者。特别是退休老人，他们不仅有充裕的时间，而且七十岁以上的老人乘坐公交车免费，因此每逢周三早上的公交车上总是人满为患，熙熙攘攘。正如古语所言：“车内攘攘，皆为利来；车内熙熙，皆为利往。”公交车上的景象生动地诠释了这句话。车内的喧闹声此起彼伏，尤其是那些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她们将公交车变成了移动的舞台，完全不顾司机的劝阻。司机多次提醒大家不要大声喧哗，但大妈们却置若罔闻，司机也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一现实。

多次乘坐公交车赶集的经历让我见证了中国大妈们的精彩表演。车厢内的唠嗑声如同钱塘江大潮般震耳欲聋。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五个女人成大戏。”大妈们的话题五花八门，其中最热门的莫过于如何管理丈夫。一位大妈说：“要想管住丈夫，就像两只手掌养泥鳅，掌心要有水，既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否则难以拴住。”另一位大妈则认为：“要想拴住丈夫的腿，首先要留住他的胃，做饭的手艺至关重要。”还有一位大妈分享了自己的经验：“我经常向丈夫撒娇，让他对我言听计从。”更有大妈直言：“我让丈夫上交工资，只留一点零花钱，这样他就无法在外潇洒。”

除了管理丈夫，大妈们另一个热衷的话题是如何与儿媳妇相处。一位大妈讲述了自己在北京照顾孙子的经历：“儿媳要求我教孙子普通话，我故意用宁波方言教，结果不久就被儿媳辞退了，回到宁波我反而感到轻松。”另一位大妈则表示：“我在儿媳生产时去帮忙，但后来她希望我长期留下。为了摆脱这个任务，我故意把菜做得时咸时淡，最终儿媳不再让我下厨，我得以解脱。”还有一位大妈感慨道：“我们这代人从小节俭惯了，如今依然如此。为了省钱，我常来赶集，但孩子们对食物挑剔，剩菜剩饭我舍不得扔，结果把自己吃成了‘胖猪’。”另一位大妈则自豪地说：“我不怎么买衣服和鞋子，儿媳买的东西多得没地方放，我趁机挑选一些，你看我穿得多时尚？”

每一次乘公交车去赶集，我总感到既高兴又心酸。高兴的是，老人们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无比欢乐，甚至有人因此擦出了了黄昏恋的火花；心酸的是，我们这代人从小艰苦节约，如今即便年老体弱，仍为了省几块钱，顶着酷暑严寒去赶集，吃尽了苦头。许多人买了东西放在购物车上，平地可以拉着走，上公交车时却提不上去，还得求助他人，个中的辛酸又有谁能体会？他们的子女是否能知道这一切呢……

细细回味，不禁想起儿时唱过的那首儿歌：“我有一只小毛驴，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它去赶集……”如今，当年唱儿歌的人已老去，不再骑毛驴，而是乘坐公交车去赶集，岁月的变迁令人感慨万千。

孙益奔写于2024年11月15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