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静好

菩提树下

　　前几天，又和老婆去离我们住处不远的一家餐厅吃饭了，这家餐厅我们常去。这年头不愁吃不愁喝的，但天天买菜的老婆有时会发愁，今天买什么菜呢？于是我们就会走进这家餐厅。在这里吃饭，一是回避老婆买菜难的问题，二是换换口味。其实，这家饭店菜也不比老婆烧得好在哪里，但这里清静典雅，甚至有那么点浪漫，可以把过去岁月里的遗憾补回来。叫上一份大菜两份素菜一碗汤，小酒杯一端，咦！美哉，悠哉！

　　在我的记忆里，小时候就没有去过一次饭店吃饭，好像连小馆子都没有下过。唯一一次和妈妈一同在饭店吃饭，还是在二十多年前外甥女结婚，在西子湖畔的一家大饭店。像今天这样，不年不节的，普普通通的一天就潇洒走一回，我想，许多中国人也和我一样，以前是无法想象的。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一到过年，总会有人抱怨说没有年味的。是啊，小时候过年多开心啊。除夕的一大早，妈妈就开始忙碌。一盘接着一盘的菜摆上桌，袅袅菜香，让人垂涎欲滴。烧好一大桌子菜，我总是会盯着那碗一年才烧一次的鸡。还没有到开饭时间，可我等不及啊。妈妈每次都会㧅一块鸡肉让我先解解馋。有时父亲看见了，少不了要数落数落妈妈－－就会惯小孩。

日子过好了还是在改革开放以后。那时，父亲已经退休多年了，可家里的伙食却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望着餐桌上日渐丰盛的菜肴，父亲多次不无得意地说，旧社会，就是一个富农他也舍不得这样地吃。

　　

　　大姐家在杭州，大哥（姐夫，叫惯了）大姐年纪大了。我每年都会去看望他们，我去他们当然非常开心啦。大姐首先会准备好一桌美味佳肴，迎接我这最小的弟弟。进入新世纪以后，只是在家吃已经不能满足我们了，上饭店去。记得一次在孤山脚下的楼外楼，还有一次在香格里拉大酒店。这两处饭店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可以一边品珍馐佳肴，一边赏西湖美景。记得一次我说，我来付款，大哥笑着说，等我们到南京去，你再付款吧。没有改革开放，我们说话都不会如此轻松的。

一周前，阅读了一篇散文《平安夜游思》。（《散文选刊》2016年合订本，第七期。从南京图书馆借阅），让我喟叹不已。作者是位美籍华人，描述美国平安夜来临之前，美国街面上一片祥和景象。你看，提着大包小包从商店购物出来的人们多么欢乐、路上熙熙攘攘行人的脸庞洋溢着喜庆、坐满客人的“汉堡王”里，笨拙而又可爱实习生、一位墨西哥裔姑娘的忙碌的身影。（多么和谐的没有种族歧视的伟大国度啊！)在美国已经有了“家的感觉”的作者，坐在“汉堡王”里只要了一杯咖啡，目的就是要坐在这里，享受店内店外快乐而又温馨的时刻。享受之余，作者又想起二十多年前的平安夜。“于是，竭力思索。那一天和今天有什么不同？不错，所有物品的价格都提高了……其他方面呢？明显的区别似乎不多。这就是和平的可爱之处……稳妥，安宁，让人浑然不觉”。文中还写到，他漫步回家的路上，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正在施工，那是在修建地铁。憧憬未来，他真是太幸福了。

　　阅读到此，我真的很错愕。文章有四大段，我已经不想卒读。但又想，是我曲解作者了吧。耐着性子读完全文，我失望、郁闷。在美国“已有家的感觉”的作者，这位美籍华人最后写到，“我终于获得虔诚基督徒一样的情怀，热烈地赞美，啊，平安夜的平安”。

　　“我非子，固不知子矣”。二十多年来，美国“稳妥，安宁”? 如果1999年，中国住南联盟使馆被以美国为首的北约轰炸，中国三位记者身亡，十多人受伤，他并不关心的话，那么，2001年，美国遭受911恐怖袭击，世贸大厦双子塔轰然倒塌，近3000人遇难，他也不知道?也没有听说?美国及西方共同主导的，发生在世界上的爆炸声，枪炮声，无辜者的哭嚎声，他都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在美国每年此起彼伏的枪声，造成的伤亡人数，比美国之外的国家前十名伤亡人数的总和还要多，以及美国几乎每年都会发生的校园枪击惨案，还有那么多的“靓丽的风景线”，他是否有所耳闻呢？甚至美国根深蒂固的对亚裔的歧视，他都没往心里去?他现在会不会还是去那家“汉堡王”店里坐一坐，独要一杯咖啡，怡然自得地欣赏窗内窗外快乐而又温馨的美景呢？“我非子，固不知子矣”。

前些日子，读了杨绛先生的《我们仨》，文中写到，1937年，上海沦陷，身在上海的钱钟书，收到西方多家著名大学任教的聘请，他都婉言谢绝了。杨绛先生回忆道: 钟书对我说，到外国生活地再好也是二等公民。上海是中国的上海，它终有一天会回到祖国的怀抱。我等着。

有人说，我们并非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我们只是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度。离家不远处的那家清静典雅、又有点浪漫的餐厅，我还会光顾的。

　　写于2021年 腊月。

作美篇，有所修改。2024年 晚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