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何家冲白果树—纪念红二十五军长征出发90周年

八月桂花

图为红二十五军长征出发地：河南省罗山县铁铺镇何家冲白果树下（2006年拍照） 作者2006年10月3日在白果树下 图为红二十五军长征出发地：河南省罗山县铁铺镇何家冲白果树下（2019年拍照） 作者2019年7月6日在白果树下 　　朝圣，何家冲白果树 ——纪念红二十五军长征出发90周年 徐海平（原创） 在河南省罗山县铁铺镇何家冲，一棵千年的白果树，见证了一个艰苦卓绝而彪炳史册的历史。 从1934年10月至1936年10月，中国工农红军第一、二、四方面军和红二十五军四支主力先后进行了长征。 九十年前的1934年11月16日，按照党中央的指示，诞生于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的红二十五军从何家冲集结出发，开始了艰苦卓绝的万里远征。他们在艰难跋涉中，粉碎了敌人几十个团的围追堵截，先后取得了独树镇、庾家河、袁家沟等大小百余次战斗的胜利，在征途中创建了鄂豫陕根据地。全军的人数由出发时的2980人发展壮大到近4000人，并在1935年9月15日先期到达陕北，为迎接党中央和中央红军到达陕北作出了重要贡献。在长征途中，军政委吴焕先英勇牺牲，军长程子华、副军长徐海东先后身负重伤。毛泽东同志称红二十五军“为革命立了大功”。 我的父亲徐兴华1932年在家乡安徽省金寨县参加红二十五军。我也曾追寻先辈长征的足迹，触摸历史跳动的脉搏，留下了珍贵记忆和人生动力。 2006年10月2日，我坐了十多个小时长途汽车从上海到河南新县。3日，我与新县党史办两位老师一起，怀着朝圣般的心情来到何家冲，这个小村当时还保持着原来的古朴，隐藏在大别山腹地中长约四公里的一个山坳里。车开到一条小路边，远远就能看见红二十五军长征出发集结的地点——一棵千年白果树，在苍翠伟岸的大别山映衬下，分外挺拔；白果树不远处何氏祠屋檐下红底金字的“红二十五军军部旧址”字样光芒闪耀。 何氏祠红二十五军军部旧址是一座青砖瓦房。院内有丰富的展览图片和当年红二十五军留下的枪支、箱子、会议桌等实物，院子里有一棵当年红军亲手栽种的柏树，已有脸盆一样粗、两三丈高了。我轻轻抚摸着它们，感觉特别亲切，仿佛看见满院子戴着红五星帽徽、红领章，打着绑腿、穿着草鞋、挎着盒子枪的红军指战员。 在红二十五军军部旧址门口，我遇上了一位红军烈士的弟弟、88岁的何国忠老人，他也是那时村里唯一健在的红二十五军长征出发见证人。面容沧桑的老人告诉我，他的哥哥何平章当年参加红军上前方打仗，牺牲在战场上了。 “何-平-章，我们会记住他的名字！”我对老人说。 离军部约五十米远的山坡上有一个直径约一米五的大石碾。当年红二十五军的指战员们常在此碾米，人们就叫它“红军碾”。红军的物质生活条件非常艰苦，那时全村没有几间房屋，红军战士们除伤病员以外，都是露营。 从红军碾绕过一片稻田，那棵白果树就在眼前了，旁边有几间农舍和新盖的砖瓦房。那三人才能合抱的岁月斑驳的老树干上，年年枝繁叶茂。何国忠老人的回忆，让我眼前出现了一幅幅画面： 1934年11月16日拂晓，何家冲白果树下，红二十五军的2980名中华民族优秀儿女（其中有7名女红军）整队聚集在此，站在那面“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第二先遣队”的大旗下，听军首长作动员。深秋的寒露打湿了红军战士单薄的衣服。一声“出发！”的命令，钢铁的队伍从这棵白果树下出发，浩浩荡荡顺着山沟向西开去，远处，传来国民党军队围追堵截红军的枪炮声┅┅ 红二十五军没有惊动群众，只是在出发前一天把借用群众的锅碗、购买群众家食物的菜金如数交还，把老乡家的水缸挑满，把院子扫干净。当老乡们一觉醒来，发现红军大部队已经没了踪影。 父亲生前给我讲过，红军战略转移开始时，人人抱定与敌人决一死战的想法，谁都没有想到能活到今天。那时父亲刚滿16岁，在红二十五军政治部当文书兼宣传员。部队里红小鬼很多，年纪最小的只有十一二岁，然而红二十五军作战英勇，不怕死，长征路上，张学良、杨虎城的部队都被红二十五军打怕了。 红二十五军从何家冲出发那天，父亲还害着伤寒，发着烧，但他坚决不肯留在老乡家里养病，父亲说：“我死也要死在红军队伍里！”就这样他被一位女红军大姐背着上了征程。也许是坚强的意志战胜了病魔，两天后父亲的身体竟奇迹般地恢复了。边打边走，终于坚持到了陕北┅┅而多少战友却在征途和战斗中牺牲了，这里有父亲1935年7月在长征路上入党的介绍人、军政委吴焕先，有和他一起参加红军的多位大别山放牛娃“红小鬼”。父亲是战争的幸存者，在后来的半个世纪里，父亲一直都深切怀念着红军战友，积极为党、为人民解放事业战斗学习工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1936年6月刊登在《共产国际》第三期上一篇外国记者傅柏德写的文章《中国红军第二十五军底远征》，有这样的话： “在鄂豫皖边界人迹罕见的崇山峻岭上，┅┅十一、二岁的儿童上山寻找自己的父亲。他们还是幼弱儿童就如大人一样懂事。也不用对他们宣传，他们亲眼见过白色恐怖的一切惨状，他们在幼年童稚时代就已领略了一切政治常识。这样就产生了新的红二十五军，产生了儿童军。徐海东就是这一军的领导者之一。这一军大多数战斗员的年龄只是从十三岁到十八岁。” 傅柏德继续写道： “｀儿童军’的路径从安徽、河南经过湖北、陕西和甘肃，直到现在的山西省。从这一军的例子看来，就可以看到中国革命已是根深蒂固，已深入于中国人民之中。因此我们明白为什么日帝及其走狗始终是不能扑灭革命的中国。革命的中国有了如像红二十五军这一类的很多革命军队。革命的中国正在聚集自己的力量，去作神圣的唯一正义的革命战争。红军——这支先锋队，是前锋主力，它指示给人民看，应怎样为家乡，为祖国而奋斗，以免于被野蛮的敌人——日本帝国主义军阀所凌辱和劫夺。” ┅┅ 战争是军人最高价值的体现。从这支部队走出来的一些杰出的红军将领后来成为党和国家重要部门的领导人：程子华、郭述申、钱信忠、李金德┅┅ 1955年中国人民解放军授衔的身经百战的1037名共和国开国将帅中，有95位出自红二十五军。其中有：徐海东、韩先楚、刘华清、陈先瑞、刘震、张池明、陈鹤桥、汪家道、詹大南、宋维栻、张震东、程明等┅┅ “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2006年那次去时我看到，1207口人的何家冲已经成为豫南的“明星村”，实现了组组通公路，户户通电话、电视、自来水、广播。中央军委还拨专款为村里建了一所“八一希望学校”。 1996年，这里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大树，老人，何家冲，承载着红色的记忆，担当着历史的见证。 十三年后的2019年7月，借着参加金寨县“红摇篮”红色文化培训中心重走长征路活动的良机，我再次来到何家冲，朝圣白果树，朝圣红二十五军长征红色起点。经过人民政府和当地群众的精心保护建设，这里今非昔比，焕发出新的面貌，白果树又长高了，仍然是枝繁叶茂，生机盎然。全国各地来此参观学习、接受长征精神洗礼的人们每日络绎不绝。何家冲已成为重要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1986年父亲去世后，我在整理他的十几万字手稿时，发现在他留下的一百多首诗歌中，有两首长征歌，是父亲在八十年代初用毛笔抄录下来的两首1935年版红军歌谣：中央红军《长征歌》（作者陆定一、贾拓夫）和《十五月斗争歌—为红二十五军长征而作》（作者黄镇），后一首是以诗歌形式准确记录红二十五军长征前后十五个月斗争历程的文艺作品。前几年经一位安徽省党史专家提示，这首诗歌的作者，是曾任红十五军团政治部宣传部长的黄镇。父亲这两首红军诗歌毛笔手抄稿原件，我们家人已在2007年捐赠给北京军事博物馆。让我们共同吟诵不朽史诗，追寻那段刀光剑影、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感悟勇往直前、彪炳史册的长征精神： 《十五月斗争歌——为红二十五军长征而作》 作者：黄镇 九月里来菊花清，红军大举向西征；胜利通过平汉线，大打土豪把粮分。十月里来小阳春，红军猛向襄樊行；英勇抗日先遣队，击溃了军阀庞炳勋。十一月来水结冰，蒋介石调兵阻红军；三要司守敌消灭净，乘胜占领镇安城。十二月梅花半呈明，抗捐军发展鄂陕省；蔡玉窑歼敌一个团，红旗飘扬柞水城。正月里来是新春，葛牌镇送来拜年情；缴得枪支两千几，武装了陕南穷苦人。二月里来气象新，鄂豫陕苏维埃蓬勃生；南征汉中扩大阵地，有力配合红四方面军。三月里来是清明，华阳伏击战传喜讯；消灭井二旅两个团，打伤了匪首张飞生。四月里来商雒行，葛牌镇歼敌三千人；一次进攻被粉碎，鄂豫陕根据地更稳定。五月里来天气暖，占领雒南逼潼关；七天训练龙驹寨，红军指战员斗志坚。六月里来热气腾，国民党临死不甘心；钢铁红军冒暑行，拖垮了敌军几师兵。七月里占领荆紫关，回师黑山决雌雄；小河口歼敌一个旅，活捉旅长唐嗣同。八月里来胜利进攻，配合中央红军向北征；威逼长安围困天水，连占两当秦安隆德城。九月里来喜见回民，党的路线正确执行；打垮马鸿宾到陕北，会合了二六、二七军（注：指红26、27军）。十月里来天气冷，何立中劳山丧了命；迎接中央主力红军，榆林桥歼敌四个营。十一月来大雪纷纷，直罗镇大捷鼓舞人；中央正确直接领导，继续胜利向前进。（全文完） 红二十五军军部旧址何氏祠 2006年10月3日作者与红军烈属、当年见过红二十五军长征出发的何国忠老人在何氏祠门口 　这就是何家冲的红军碾，2006年10月拍照。后来红军碾挪动了地方，仍在纪念园内。 白果树下的碑文（2006年拍照） 作者的父亲徐兴华（1918-1986）1937年5月拍照于甘肃庆阳，时为红十五军团政治部宣传干事 作者父亲1982年参加中央军委红二十五军战史编辑委员会工作时，在南京与老战友们相聚 今日何家冲（2019年拍照） 屹立在何家冲的当年红二十五军一面连旗的雕塑 2019年7月作者与各地党史专家、长征爱好者在何家冲参观学习 2019年7月作者在何家冲红二十五军军部旧址何氏祠院内 今日何家冲（202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