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文化的天际线——余秋雨对《中国文脉》的梳理

阿国

疫情封控期间，翻阅文化大师余秋雨的几本散文集，其中《中国文脉》把中国文学几千年发展中的最高等级梳理出来，让我们领略了“包围我们生命的文化仪式”，就像那一条“山脊连成的天际线”。 　　余秋雨梳理文脉由文字始，他认为：文字好坏决定文学品位高下，文学品位决定文学等级，文学等级构成文脉。品位、等级在其他行业都是附加，只有文学是唯一，与官阶、财富、传播等因素无关。 余秋雨散文（自拍） 品位 　　余秋雨认为：商代的甲骨文和金文虽然没有构成“文脉之始”但在书法上已经构成。 《诗经》使中国文学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稻麦香和虫鸣声。在艺术上，那些充满力度又不失典雅的四字句，成了中国文学的起跑点。 以孔子、老子为代表的先秦诸子，与世界上其他文明的巨人们一起组成了一个“轴心时代”，标志着人类智能的大爆发。 《诗经》中的稻麦香和虫鸣声 　　余秋雨把先秦诸子的文学品相分为三个等级：第一等级：庄子、孟子第二等级：老子、孔子第三等级：韩非子、墨子 放在第一等级的是庄子、孟子，这就打破了常理。余秋雨的解释是：文学。他认为庄子是“先秦诸子中的文学冠军”。 放在第二等级的老子排在孔子前面，这又打破了常理。余秋雨的解释是：老子的语言。“在老子面前，语言已成为无可辩驳的天道”“进入一个几乎空前绝后的圣哲高台”。 余秋雨把同属先秦的屈原称为“整个先秦时期的文学冠军”，他与庄子的区别在于：庄子仅在“诸子”中比较，屈原则是在整个先秦时期拔的头筹。屈原的《离骚》为中国文脉输入了“强健的诗魂”。 余秋雨对“中国文脉”的这一梳理，独具一格、自成一体、颇有创意！ 庄子曰子非鱼…… 　　秋雨先生继续梳理：中国文脉到秦始皇是褒贬各半。“焚书坑儒”严重伤害了中国文化。统一中国和文字又为文学灌注了天下一统的宏伟气概。此后两千多年，中国文人不管身在何处，一旦为文便是天下兴亡，炎黄子孙。秦代匆匆，却为中华文明的格局奠定了基础。 　　秦汉以来，中国文脉有一种最通俗的文体概括是：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 汉赋产生的原因，是一个强大王朝的建立和汉武帝的爱好。强大的汉王朝使很多文人渐渐都成了“润色鸿业”的驯臣；汉武帝对辞赋的偏爱，又使其成了朝廷的主流文本。但辞赋层层渲染的排比、对偶、连词，也确实为汉语增添了不少光彩。 司马迁和《史记》是文化大师秋雨先生心中永远的太阳。余秋雨认为，司马迁在史学上的地位至高无上：他第一次通过对一个个重要人物的生动刻画，写出了中国历史的魂魄。他在汉赋的包围中，不用形容、排比、对仗，而只以从容真切的朴素笔触、错落有致的自然文句，做到了这一切。为此，后人说司马迁是借用文学写好了历史，而余秋雨则说，“他是借用历史印证了文学”。 秦始皇一统中国 　　余秋雨对魏晋南北朝文脉的梳理，大致分为“三段论”：第一个接续文脉的是曹操和其两个儿子：曹丕和曹植。为什么不是诸葛亮？余秋雨的解释是：诸葛亮的文句是君臣之情，曹操的文句是宇宙人生。第二个是阮籍和嵇康及一些文士，通称为“魏晋名士”。东晋的王羲之书法如雷贯耳，他写的《兰亭序》内容也清新脱俗。第三个是陶渊明，他又是一座时代高峰。秋雨先生说，自秦汉至魏晋，时代最高峰有三座：司马迁、曹操、陶渊明。论排序：司马迁第一，陶渊明第二，曹操第三。理由有三：其一，曹操们迷功业，名士们迷自己，陶渊明迷自然。其二，陶渊明以自己诗句展示鲜明的文学主张，呈现出一种完整的审美系统。其三，陶渊明创造了一种以“田园”为标志的人生境界，成就了一种千年不移的文化理想。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渊明） 　　唐代是一场审美大爆发。余秋雨曾在北大讲授中国文化史时，做过一次投票，标准有两个：一是诗人们真正抵达的文学高度；二是诗人们在后世被民众喜爱的广度。投票的结果是这样十名：第一名：李白第二名：杜甫第三名：王维第四名：白居易第五名：李商隐第六名：杜牧第七名：王之涣第八名：刘禹锡第九名：王昌龄第十名：孟浩然 初唐的王勃、张若虚已经让人眼睛一亮，盛唐、中唐、晚唐，每个时期各不相同，却都天才喷涌、大家不绝。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王勃） 千里江陵一日还（李白） 　　唐代的文章，首推韩愈、柳宗元。秋雨先生称之为司马迁之后九百多年，中国散文写得最好的两位。 唐灭后，藩镇割据形成五代十国。此时的南唐后主李煜，在政治上是个悲剧式人物，却成为了一种新的文学形式“词”的里程碑人物。从此，“春花秋月”、“一江春水”、“不堪回首”、“流水落花”、“天上人间”等“长短句”节奏，将深深嵌入中国文化。这个亡国之帝所奠定的文学样式“词”，成为俘虏他的王朝的第一文学标志。 韩愈半身像（自拍） 　　宋代重视文官当政，激发了一批杰出文学家心中的英雄气概。陆游、辛弃疾就是其中让人难忘的代表，还有写下《过零丁洋》和《正气歌》的文天祥。 但文脉的首席是苏东坡。余秋雨认为，苏东坡在“乌台诗案”后，政治放逐了他，他也放逐了政治。这使他一下子就高于王安石、司马光，也高过了比他晚的多的陆游、辛弃疾。 苏东坡是个文化全才，诗、词、文、书法、音乐、佛理，都很精通，尤其是词作、散文、书法，皆可雄视千年。苏东坡更重要的贡献，是为中国文脉留下了一个快乐而可爱的人格形象。 余秋雨为宋代文学的排位是：苏东坡第一，辛弃疾第二，陆游第三，李清照第四。理由是：辛弃疾和陆游除了有英雄主义气概外，还表现出了一种品德高尚、怀才不遇、热爱生活的完整生命。李清照则把东方女性在晚风细雨中的高雅憔悴写到了极致，成为中国文脉中的一种特殊格调，无人能敌。 东坡与侍妾朝云像及朝云墓、亭（自拍） 天际线 　　宋灭元起。蒙古马队的铁骑是中华文明覆灭的丧葬鼓点。然而，令人奇怪的是，中华文明几千年的一个重大缺漏，却在这个不到百年的朝代获得了完满弥补，这就是戏剧。余秋雨在《中国戏剧史》中，对此专门进行了系统探讨。 元代诞生了关汉卿、王实甫、马致远、纪君祥等一大批文化天才合力创作的元杂剧。结果，正如王国维先生所说，中国可以立即在戏剧上与其他文明并肩而“毫无愧色”。这里，余秋雨没有把汤显祖和他的《牡丹亭》列入，理由是与元杂剧相比，《牡丹亭》在整体张力上略逊一筹，而大家耳熟能详的《桃花扇》、《长生殿》则是更低一个等级，理由是过于拘泥历史而减损了作为民间艺术的生命力。 余秋雨笔下的中国文脉在《窦娥冤》、《望江亭》、《救风尘》、《西厢记》、《赵氏孤儿》、《汉宫秋》中延续…… 　　明清两代，中国文脉严重衰弱。余秋雨认为有两个原因：一是文化专制毁灭文化创新；二是中国文脉进入萧瑟晚景。 明清两代五百年衰微中，有两个亮点：一是小说，二是戏剧。戏剧没有超过元杂剧，剩下的就只有小说。 小说，习惯说“四大名著”，即《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余秋雨认为真正杰作只有一部《红楼梦》，因为它抚慰了五百年的荒凉，全方位探寻了人性美的存在状态和幻灭过程。如果非要给另外三部小说排序，他认为：第一当是《西游记》，第二当是《水浒传》，第三才是《三国演义》。 　　通过对中国文脉的梳理，余秋雨指出，明清两代也有人关注千年文脉。明代李梦阳、何景明等“前七子”提出过“文必秦汉、诗必盛唐”的口号。清代金圣叹则睥睨历史，把他喜欢的戏剧、小说，如《西厢记》、《水浒传》，与《庄子》、《离骚》、《史记》和杜甫拉成一条线，构成强烈的文脉意识。但同时他认为，明清两代五百多年只出了两个一流文人：哲学家王阳明和小说家曹雪芹。 从近代到现代，余秋雨更是认为，若大中国没出过一个近似于王阳明的哲学家，也没有出过一个近似于曹雪芹的小说家。真是石破天惊，一语惊醒梦中人！ 余秋雨认为，现代作家中，真正懂文脉的是鲁迅。这可以从他对屈原、司马迁和魏晋人物的评价中窥探。并提出，对中国文脉的梳理做出明显贡献的，有梁启超、王国维和陈寅恪。这里他把胡适和郭沫若都排除在外了。 余秋雨是联合国认定的文化大师。他梳理中国文脉的天际线，虽是一家之言，可以百家争鸣。但在传播中国文化方面，其作用和地位是毋庸置疑的。余秋雨的散文给人莫大的精神享受和启迪……文字：阿国图片：网络下载（标明除外）2024.11.15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