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

纸凤銮翔💒

最近一直梦到阿婆。 她就站在屋外牛毛毡搭的棚子下，黑漆漆的土炉子，台面被她擦的黑亮。她手里拿着抹布，转头朝我笑着，“来，你是谁？” …… 五六岁的孩子，第一次看见陌生的老人，竟然就这样呆呆地望着，不知道要说什么。 “别怕，来，”阿婆扶着灶台，扶着墙朝我走来， “你咋了？脚受伤了吗？”女孩跑去扶着她，把她搀扶着进了屋里。 阿婆的屋子是一间朝北的房。一个土炕，中间摆了一张长桌子，桌子上有一个盘子放了一个白色的瓷茶壶和四个玻璃杯，上面盖了一个白色的手帕，手帕的一个角绣了一朵花，不大远的地方是一个黑色的两开门的柜子。 整个屋子和家具都被擦的锃亮。 桌子两旁各摆着一张四方形的椅子，椅子靠背有被雕琢的装饰，因为年纪小也不认识是什么东西，潜意识里知道，这个阿婆应该很讲究的。 阿婆穿着斜扣的青布衫子，黑色的裤脚用白色的袋子缠着，露出她三角形的小脚，因为家里的奶奶也是这样的装扮，并不感觉有什么奇怪。 只是墙上的照片让人很是好奇，照片是一左一右各挂在椅子的上方，中间是一副发黄的画，画的是梅还是别的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照片，是两张黑白色的婚纱照，一张是站着的，一位很年轻的漂亮女人穿着白色婚纱挽着年轻军官的胳膊；另外一张是女人坐着，而那军官就站在她的身旁，两个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虽然是黑白色的照片，放到现在想想，也是很时尚的装扮。 生活在80年代的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看见这样的照片感觉就像做梦了一样，直到现在，我还能时时想起，想起他们的笑脸，想起阿婆。 她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那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笑了，说“我叫阿婆” “阿婆”， 从此，我便知道这个老人叫“阿婆，” “阿婆，这照片里的人是谁？你的亲人吗？”我说， 阿婆笑了，“是啊，我的亲人，” “他们上哪里去了？”女孩望着照片“那女人好美，” 阿婆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照片，片刻，拿着炕上的笤帚轻轻的拍打着炕头，一遍又一遍的扫着炕上的粗布单子。 　　女孩有些害怕跑出了屋子，正好碰见院子玩伴的奶奶， “哎呦，你怎么跑那里去了，赶紧回家吃饭，以后不要再去了。” “哦”女孩低着头，一边往家走，一边悄悄的回过头，那个屋子门开着，屋里黑黑的，看不见桌子和阿婆…… 再后来，女孩鼓着勇气又跑去那个屋子。门锁着，屋外的炉子落满了灰，女孩推了推那个锁着的门，从缝隙里她看见墙上依旧挂着那两张婚纱照，光线太暗，看不清那照片上的人。 院子玩伴的奶奶看见了，急的大喊：“哎呦乖乖，可不敢看，”一把拉起女孩的手就往大门口走，把女孩送出大门，还不忘再三叮嘱：“那个屋子再不敢去了，听见了没？” 女孩不敢抬头，像做了错事一样。 对面五保户爷爷摆了摆手，“女娃娃，来，到这里来，” 女孩看了看玩伴的奶奶，她说“去吧，”她便听话的过去了。 五保户爷爷说：“屋里的人走了，那个屋子空了，你知道她是谁吗？” “阿婆”女孩低着头轻生说。 “哎呀，人家可不是阿婆，人家是太太，资本家的小姐，听说她男人去了台湾再没有回来过……” “哎呦，你可不要乱说，娃娃小，你把娃娃吓着了，”玩伴奶奶拉着我的手，就朝我家走去。 我悄悄回头，没有看见那个屋子，只有五保户爷爷使劲在墙上磕着他的旱烟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