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个人的事还是两个人的事

泠风思语

文图原创：高英 〔美篇号27824435〕

一个失去了父亲的十三岁女孩跟着寡母过着索然无味的拮据生活，日子因深居简出而相对平静。

公寓中新房客的到来打破了女孩平静的生活，这位新房客是风度翩翩的小说家R先生，过着女孩所不了解的生活，女孩对他怦然心动，并让这份爱恋持续终生，直到临死前才写信告诉了R先生这份爱的秘密——我爱了你一辈子也没厌倦。

居然有人能够爱一个人一辈子都从未有过厌倦之情？显然，这不符合常情，自然也不是常规中的爱恋。

一般这种从未掺杂过厌倦之情的爱恋都是爱而不得的爱恋。

只不过，这个女孩为了避免受伤或者产生厌倦，给自己这份爱恋编织了格外美好的保护套，美其名曰“我爱你，与你无关”。

奥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的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讲述了这样一个关于爱的故事——因为爱是一个人的事，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所以我爱你，与你无关。

真的是这样吗？

至少在这部小说的叙述中这个爱的逻辑自然成立。

这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暗恋故事。说到单纯的暗恋，最典型的莫过于电影《密西西比的美丽传说》中的男孩雷纳多，不但他初恋的对象全然不知道他的存在，而且他为爱恋对象的幸福作出了自己的努力却不求回应，因为他悟出了“得不到回应的爱才是真正的爱”。

我爱你，不求回报，无需回应，你不知情，我也不需要你知情，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快乐——这就是雷纳多的暗恋之爱，这份爱很纯粹，爱的存在、延续都与对方无关。

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的女孩也是与雷纳多一样在十二三岁的年龄对某位成年异性一见倾心，却开启了另一个爱的走向，结局显然凄凉。

所谓“陌生女人”，是针对R先生而言，因为R先生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女人从十三岁就爱上了他并持续到生命的终点。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两个人没有产生交集。在这个女人自己的努力下，单身却不乏女人相伴的R先生曾经几度与她同床共枕，由此女人还生下了他的孩子，终生未嫁，为了给孩子更好的生活而甘做他人情妇，却拒绝与人结婚，以此来坚守对R先生的忠贞——她无需守身如玉，但不能嫁给某个人归属于婚姻，结婚意味着对R先生的背叛。

最后，孩子生病而死，女人也被感染，在离世前写下了这封倾诉爱意的绝笔信。

小说家R先生看完信，依然想不起这个女人具体是谁，毕竟他是走马观花般频频换女人的人，除了用寻欢作乐填补空虚的内心，他从来没想过爱与责任。

这个对他始终“陌生”的女人，却是无条件地爱了他一辈子，并且只满足于单向的爱，根本不要他负责任。

这是多么独特而罕见的爱啊！一向不重情义只图寻欢作乐的R先生“开始感觉到了死亡，还有那不朽的爱情：在他灵魂深处，他深藏着的情感终于被触动了。那个看不见的女人此时出现在他脑海里——没有具象，也没有形体，却热烈而坚贞，一如那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音乐（摘自《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谁不渴望有人无条件且至死不渝地爱着自己呢？这样的爱不提要求、不求回报、不知疲倦还坚定不移。

如果在年轻的时候读这篇小说，我就会被这凄美的爱恋故事所打动，怅然不已。

而今年过半百的的我读这篇小说，看到的却是爱的匮乏与爱的虚妄，颇多感叹。

与电影《密西西比的美丽传说》中拥有完整家庭的男孩雷纳多在青春早期萌发爱欲经历类似精神恋爱的初恋完全不同的是，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的陌生女人——姑且称她为“陌生女人”，是与所恋对象有过同床共枕、生育孩子的实际行为的非纯粹性爱恋。

也就是说，陌生女人达成了在现实中亲近爱恋对象并在与他生下的孩子身上找寄托的愿望，但是为了证明爱的纯粹，她在生前没有让爱恋对象知道真相，更没有要求他负责。

这是无私而伟大的爱吗？显然不是。

首先，陌生女人觉得自己配不上爱恋对象，所以不敢光明正大地与他交往，而是煞费心思地争取到与他上床的机会。

其次，陌生女人知道爱恋对象不是专情之人，与女人在一起只是寻欢作乐，本就不会对谁负责，何况卑微的自己呢？

还有，尽管说自己爱着对方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但临终写信让对方知道自己的人生故事还是渴望爱的交流，不甘于默默地爱了一生而对方毫不知情。

为什么陌生女人会去这样爱呢？很明显，是因为爱的匮乏导致了爱的畸形心理。

陌生女人很早失去了父亲，家里缺乏异性家长的爱，本就容易导致心理问题，尤其在青春早期，很容易把第一个产生好感或者说兴趣的异性当成精神寄托。

另外，陌生女人在孤儿寡母单调沉寂的家庭环境中成长，接触不到更为丰富的世界，产生不了更为高层次的认知，更容易产生感情寄生心理。

更别说陌生女人的寡母并不会关注她的内心世界，后来还自己偷偷谈起了恋爱，改嫁他人，虽然在新的家庭中陌生女人受到善待，但是少儿时期爱的匮乏已经产生了不容更改的后果——她把十三岁那年怦然心动的爱恋对象不仅当成了全部的感情寄托，而且是全部的人生寄托。

在十三岁正开始形成自我独立意识的时候，年轻女人已经失去了自我，把爱的幻象视作活着的唯一意义，并且搭进去了一生还至死不悟。

不过，陌生女人也是一些毫无责任心的热衷寻欢作乐的男人理想中的爱人模样——你只管取悦我、爱着我，却不要求我负责任，更不求我回报什么，这样我才会既玩得开心又玩得轻松，能被更多这样的女人爱恋该多幸福啊。

应该说，陌生女人这种“我爱你与你无关”的爱恋，极大地满足了男权社会中男性的虚荣心与占有欲，并不值得讴歌。

至于小说家R先生，其实也是一个心理匮乏的人，自然爱的能力也匮乏。除了写作及相关事宜，R先生的两大生活乐趣就是旅行和女人，他不断地外出旅行，不断地更换女人，只是在寻求新鲜感和刺激感，这样的人显然不能在固定的地方和一个女人长期生活，因此他只能选择单身。

顺便一提，陌生女人后来为了让孩子过上高贵些的生活会做不同人的情妇却不肯结婚，正是学的R先生，所以在她的认知里做不同人的情妇不是失了忠贞，和某个人因结婚而固定地归属于某人才是对R先生的背叛。

其实R先生的精神世界十分空虚，爱的情感更是匮乏，他大概都不懂什么是爱，更不能负起爱的责任。当他被陌生女人的来信触动时，对真爱的渴望才有所觉醒——毕竟，无条件的至死不渝的真爱的确是不朽的，令人向往的。

然而，陌生女人那自我还没形成就因这畸形的爱恋而毁灭的人生，纯属把生命的独立性抛弃、把感情寄托于虚妄、把精神寄生于他人，算不得真正的人生，而那貌似只和自己有关的爱，并不是不朽之爱，而是更容易滋生人生蛀虫的朽木——类似陌生女人的女人越多，人间玩弄感情和女性的男人就越多。

假如有人总持了“所以我爱你，与你无关”的幌子去做已婚之人的情人或者成为破坏他人婚姻家庭极力上位的第三者，更是贻害无穷。

不过，“我爱你，与你无关”这一爱的观点并非一无是处，假如单恋别人的人懂得这份爱只是自己的事而与对方无关，就能更好地面对和处理自己得不到回应的爱恋，不会有伤人害己之举。

真正的爱天然带有责任感，这责任关乎爱的双方，即使是只与自己相关的单恋也意味着自己对自己负有责任，不可被这种情感困住而郁郁终生，而应过好自己的生活。

具有爱的能力的人，既是人格独立的人又是敢担责任的人，如果这两点都不具备，即使去爱也就必然是残缺的爱，甚至是病态的爱。

我爱你，如果与你无关，那就不再爱，把对你的那份爱收回来更多地滋养自己；我爱你，真的与你有关，那就是互爱，让我们共同扛起责任风雨同舟彼此滋养。

当人们都能学会爱、懂得爱、珍惜爱、呵护爱，人世间就会少了感情纠葛没了感情惨剧。

高英写于2024年10月24日，九月二十二，周四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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