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母亲去世四十周年】——最好的医生是母亲

东篱听雨

昵 称： 东篱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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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一年里总有那么几次感冒，而且每次都是高烧不退，四肢无力，一副咿咿呀呀、有气无力、奄奄一息的神态，让母亲特别揪心。

一开始母亲很害怕，担心那次高烧就会夺走我的性命。姐姐曾经告诉过我：“”咱爹妈抱养的第一个男孩就是感冒发烧，在送往医生家的半路上就夭折了。”我后来感冒次数多了，年龄也大了一些，爹妈就不再那么惊恐万状，手忙脚乱了，反而掌握摸索出了一套对付我发病的拿手办法。

母亲把我感冒发病分成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又细分为寒冬外感风寒，夏日中暑雨淋，更分中秋、腊月或者年关，这时候往往因为暴饮暴食，导致消化不良，恶心呕吐。母亲目不识丁，肯定没有学过什么中医中药理论，但“知子莫如母”的她对我的满不在乎的生活习性和粗枝大叶得性格特点却了如指掌，经常会要求我这样穿那样吃的，但我总是一副事不关己样子，把母亲的关心当成了“喂猫食”，从来不加理会。但总有一天，我因为感冒发烧而躺在炕上。于是就成了母亲咬我舌头的把柄：“好说歹说啥你都不听，‘不听父母言。吃亏在眼前’”，这不又病倒了？……”这个时候，一连串的话都得从母亲积存已久的肚子倒出来，一句都不会留存。说归说，做归做，让我尽快好起来还是母亲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毕竟是来之不易，求之不得的唯一儿子。

记得寒假里的一天，中午吃饭我还活蹦乱跳的出去玩儿了，可是晚上回来就浑身抖个不停，盖上双层棉被都压不住抖动的频率，完全是一副吓人的病情。母亲用手一摸我的额头，口里直呼：“烧…烧…烧，咋能烧成了这个样子！是不是身上带着什么不干不净？”我猜测，母亲大概是说那天下午本家的一位大爷出殡的事情。我只是跟一群小伙伴去到院子里打闹戏耍了一阵，就远走高飞了。母亲自言自语地说：“他老人家是本家长辈，也不至于会怪罪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吧？！”。口里一边念叨着，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茶碗，从米缸里舀出一大碗黄橙橙的小米来，母亲又用黄小米把小茶碗填满，再盖上了一块稀薄如纱的纱布，紧贴着我的腰、腿、颈、额头来回摩擦，感觉既清凉的又绵柔的。关键是口里一直叨叨着：“人虫、蛊虫米盏盏里起身，人家自家吃喝点去吧！”念叨的咒语里能听出来有祷告央求甚至贿赂的意思。

这么几十圈下来，母亲的手指手腕估计也发酸了，于是她把盖着笼布的茶碗再翻过来摆正，揭开布发现原来满满实实的茶碗边会出现一个凹下去的豁口。母亲端到我眼前一本正经地说：“孩子，你看，一次就缺了这么多，得罪人家不浅啊！”此后，再同样的动作重复三四次，直到茶碗没有了一点豁口才肯罢手。最后一次，母亲再抓一些小米撒到地上，说：“再带上一点，去吧！”。仪式结束后，母亲问我：“儿子，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我摸摸自己的头，定了定神，摆了摆头，感觉好像轻松舒服了不少。

接下来，母亲用大葱、芫荽、生姜、辣椒末调上盐、醋，冲一大碗汤汤水水，趁着热乎一口气吞喝下去，要求立刻钻进被窝。过个把小时后，我就会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像在水缸里泡过一样。再睡上一个晚上，一早上醒来，自然浑身轻松，感觉恢复了前两天的那种活蹦乱跳。母亲于是拍拍我的屁股，说：“你看治病，一样儿都不能少。”言外之意是心理按摩和除湿发汗两手缺一不可。

母亲经常告诉我：“妈一天比一天老了，以后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言之切切，“消化不良就停食，还要多喝白萝卜水；伤风感冒就喝大葱生姜水，尽量捂热发汗；中暑呕吐就喝绿豆汤、粽叶熬汤；还说刮痧和喝白开水一样不用花一分钱，但却是天下最能预防感冒，最能治疗疾病的药……”

直到后来我去了高中，上了大专，参加了工作，无论自己还是同学，抑或是家人，一旦感冒发热咳嗽就照着母亲的话去尝试，每次都屡试不爽，颇为见效。四十年过去了，想起来母亲没给我留下什么财产存折，但直到今天，我床头柜里还保留着妈妈给我用过的一个圆形方孔铜钱——“康熙通宝”，我的血液里里依然流淌着母亲无私无畏的爱。

在我的心里母亲是最好的那个“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