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南疆行5•草湖和轮南

陈国俊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20241031</b></p><p class="ql-block"> 题目中的草湖和轮南是两个地方。前者是草湖乡,有大美胡杨林;后者是塔里木河畔的轮南镇,非同寻常的落日观赏地。两地都属轮台县。少年时就知道有个轮台,在那天荒地老处,大漠胡笳,铁甲战马。汉唐盛世,王师征边,军旅诗人留给后人的是戍边的荒蛮、漫长与孤寂:“轮台万里地,无事历三年。”(岑参《首秋轮台》)</p> <p class="ql-block">  此前我多次到过新疆,却未涉足轮台。退休后游山玩水,虽也偶闻轮台新闻,不过是一闪而过,基本没啥印象。这次锁平师兄组团来南疆,我便用了一点心,这才知道轮台的胡杨林的卓尔不凡。说起胡杨林,国人大多知道内蒙古的额济纳。一到秋季,网上铺天盖地皆是额济纳的胡杨金黄。少有人知的,轮台才是世界上面积最广、规模最大、风光最壮观的天然胡杨林。世界上官方认可的森林公园有1200多个,但胡杨林公园仅此一家——“轮台胡杨林公园”,这公园就在轮南镇。</p><p class="ql-block"> 此趟南疆行,重点目标之一便是轮台胡杨林。与开发较早、观赏期为9月下旬至10月中旬的额济纳相比,轮台胡杨林景区只是近年才得以开发,更显原始天然,最佳观赏期为10月下旬至11月上旬。锁平团长与新疆资深旅导唐源精准规划,牢牢锁定了这黄金期,为我们打开了一般旅游团难以领略的大美景观。轮台胡杨分布面积太大了,据说有300万亩之广,集中成片的天然胡杨也有43万亩,比镇江下辖的扬中市的陆地面积还大。</p> <p class="ql-block">  轮台境内,虽然大多是茫茫沙漠,但并不太荒凉,我们行驶途中,所见最多的是或疏或密的胡杨,枝叶婆娑,金灿灿的,看了舒服,心头暖暖的,觉得人生也美好起来了。一路而过常见大片的红柳树,密密匝匝,匍匐贴地;即便是沙地,也有东一簇西一丛的骆驼草,真正寸草不生的沙漠很少见。开车的“新疆大脸哥”说,原先塔里木河水少,甚至一度断流,胡杨林大量枯死。这些年气温升高,雪山融水多,塔里木河水源充沛,流域滋润,草木勃生,胡杨林也枯木逢春了。似乎是在证实“大脸哥”的话,我们一路驰过,居然遇到好几处水毁路段,是塔里木河洪水冲的。即使已近少雨水枯的冬季,道旁依然有一片片的淤积水泊。</p> <p class="ql-block">  说话间我们已到了草湖乡境内,这草湖乡正是胡杨林成片之地。我们在可可桥村买了10只大馕,为的是待会儿就着羊肉汤吃。沾着旅游的热度,这个边陲小村如今也热闹了起来,建设得有模有样。</p> <p class="ql-block">  唐源地头熟,抄小道带我们去一处胡杨茂林。那可真是令我神思遄飞而又心灵震颤的大美之地啊!远远的,前方的路好像钻入了一个黄绿斑斓的洞中,渐行渐近,居然是个胡杨交覆的隧道!“大脸哥”开车猛,须臾间已冲出隧道,停车时已在四五百米开外。下车回望,那是个多么神奇的“胡杨洞”啊!阳光下,长道上,灿烂如金又柔和如玉,明明是真实的存在,又恍然若虚,缥缈如幻觉。我甚至傻想:一入树洞,我这凡夫俗子会不会飘然而去,羽化登仙。</p> <p class="ql-block">  约半小时,锁平等才过来,原来是在践行着他出发时的“誓言”:旅行的意义不在于发现新的风景,而在于拥有新的眼睛。他这双新眼睛目光锐利,自然能够发现新的风景,更重要的是能用心体验新的风景来涵养新的眼睛。锁平表面粗犷不羁,实则心细如发。他发现我们的车开过了头,特意再一次驾车与我重返“树洞”。缓缓而行,恣意四顾,多好的感觉啊!就在这漫不经心中,锁平的无人机起飞,镜头中留下了我们此行最难忘的一刻。</p> <p class="ql-block">  隧道尽头,银光耀眼,公路两边白花花的一大片,定睛一看,枝茎绽花,朵朵如雪,原来是田里的棉花熟了。棉田周围,黄叶褐枝的胡杨如军士般挺立守护。就在隧洞附近,还真有个湖。湖畔秀木嘉树,湖心水草丰茂,胡杨、芦苇、红柳,还有我不知名的草树,阳光斜照,秀色斑斓。湖泊深处传来一阵鸟鸣,几只白鹭翩然起舞。有幸到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我们当然要在此打个卡,留个影。</p> <p class="ql-block">  又行不远,一片林子出现了。一眼望去,高低参差、粗细错杂,疏密相间,全都是胡杨树啊!秋去冬来时节,依然有绿叶覆枝,娇羞如少女,正静悄悄地等着你的到来;也有金叶满身,那是成熟的贵妇,满身春露秋霜的故事,若遇知音便会娓娓倾诉;林间还有那阅尽千秋沧桑的威武汉子,骄傲地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程,只是性本刚烈,尽管岁月无情,盔甲卸尽,仍然躯干铮铮,还得挺立个一千年;千年弹指过,汉子悲壮倒下,骸骨归土不朽又千年。</p><p class="ql-block"> 我在胡杨林中缓缓而行,林木间一片寂静,只有我踩破土表薄壳的窸窣之声。蓝天高远,白云悠悠,冥冥之中,我似乎听见了一阵絮絮低语,仿佛来自天外,又像发自远古,若近若远,若有若无,像女子轻唱,像壮士悲吟……我聆听,我怅望,我遥想,刹那间我若醍醐灌顶,这是前世和未来的胡杨之语,是生死不息的生命之歌,是代代无穷的接力诗章。胡杨在维吾尔语中被称为“托克拉克”,意为“最美丽的树”,在维吾尔族人的心目中,胡杨还是“沙漠英雄树”,抗干旱、御风沙、耐盐碱,不屈不挠。大自然留下了这万年杰作,也许是为了警示似乎日渐堕落的人类吧。</p> <p class="ql-block">  下午3点多,到了草湖乡的博斯坦库勒村。唐源等已按锁平所嘱订了2只羊,价格不便宜,但品质好,每只2000大洋。一只水煮,一只炭烤。一到地头,已闻到空气中的肉香味,一大锅清煮羊肉正在炉子上嘟嘟冒着白气。小白和老祁又架起了烤炉,烟熏火燎中,羊肉串吱吱冒油。打尖的时刻到了,羊肉带汤每人一大碗,烤羊串随意吃,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老少男女们皆成饕餮,尤其是我老汉吃相狰狞,瞬间一碗煮肉、两串烤肉入肚,还夹带半块大馕,想想这为老不尊的模样,也不怕在年轻人面前丢人。</p> <p class="ql-block">  吃罢再走,沿着沙漠公里一路向南约50公里。这回掐准时间,在日落前到了胡杨林公园。唐源等老新疆熟悉路径,根本不屑入园去玩那些俗套,只在公园门口让我们闪了下手机镜头,便直奔西南数公里处塔河“枯林”,这里才是观赏落日最佳处。</p> <p class="ql-block">  有人说这里是“胡杨坟场”,因为这里胡杨林皆已枯死。我却有点伤感,想了想还是称其为“胡杨殇陵”吧。枯树有高有低,有粗有细,或立或卧,如遭斧斫刀劈,躯干或开裂或扭曲,但干枝依然遒劲,一副硬骨头不服输的傲气。是遭遇天灾,还是罹患人祸?是陆续而亡,还是朝夕而逝?漫漫沙漠,森森枯木,是诉说千年苦难,还是展现当代悲壮?是胡杨的悲剧,还是人类的警钟?太阳渐渐偏西,光芒依旧刺眼,枯死的胡杨留给我们的只是黑黑的身影和刚硬的身姿,不语不争而又傲骨铮铮、睥睨天地。夕阳慢慢接近地平线,西边的天空由橘红而成暗红,枯杨虬曲若剪影,立于大地,映入天际,如壮士远行,如剑戟战舞,如悲歌弥空,刚猛,壮烈,不朽……</p> <p class="ql-block">  锁平团长的无人机缓缓升起,在枯林上空徘徊致敬,拍下壮美的一幕,留下久远的记忆:暗红天幕下,塔里木河苍茫一线,夕阳缓缓而落,胡杨枯寂,万物无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