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走好！

木棉花

《悼兄长》

鹤驾西归痛彻心，音容宛在梦中寻。

同根往昔情深厚，共室曾经意笃深。

手足悲离肠欲断，阴阳永隔泪难禁。

　　父母亲长沙烈士公园合影

　　母亲80岁生日

今天是大哥的70岁生日，俗话说：男怕生日前，女怕生日后。大哥真的没过70岁生日就走了，送大哥最后一程时我们兄弟姐妹扶着灵柩大声痛哭，虽然说大哥多年来疾病缠身，生活需要人照顾，即使那样我们也想一直陪着他，父母不在，长兄如父，他在，我们兄弟姐妹就有主心骨。

大哥的出生就成了家里的众宠，爷爷奶奶的头孙心肝宝贝，在那严重的重男轻女的年代，特别是在农村，第一胎是男孩，加上四位叔叔都还没有成家，一家子齐齐整整都爱着这个崽。大哥的出生时日是农厉十月十五日午时，按天干地支来算就是大空望日，农村的人说大空望日出世的人有出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哥在呵护中长大，在温爱中成长，都说在爱中长大的孩子脾气性格好，讨人喜爱，大哥不但没宠坏反而很听话很勤快，五岁就跟着爷爷、叔叔他们编簸箕，编簸箕卖在当时是家里的经济来源。

大哥五岁开蒙，读高小时就到县城的城南学校读书，他告诉我，他到汝城的廉溪书院读过书，那时候因为城南学校修房子还是怎么，临时在廉溪书院上课。高中在汝城三中就读，那时还没有正式的三中学校校址，他们是在叫“湘钢”的一栋房子里读书，在去大坪的马路边上，现在那栋房子还在，有一年我和大哥从韶关回汝城，经过那地，大哥老远就指着那早已荒废了房子很兴奋的说：“那就是我们读高中的地方！”后来修建三中时，他们还挑过泥土、搬过砖。曾想当年，那汝城南边乡的最高学府三中，一拔又一拔意气风发的青年从这走出去成为了社会的栋梁之材，随着岁月的流逝，曾经辉煌的“湘钢”已淹盖在沧海桑田中。

大哥读书时，不但学习好，人缘也好，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他，有几个好铁的同学在我们县城工作，做到了政府部门的一官半职，和他们一见面就聊到起我大哥，他们都竖起大拇指，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我大哥高中毕业后马上就教下一届的高中班，听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当时一个女教师（谢老师）生孩子后一时半会不知到哪找老师，就想到我大哥高中刚毕业，学习成绩又好，那时又不考大学，十年文化大革命已停止了高考，这样我哥就成了代课的最佳人选，听我大哥说：好像是教化学，代了一个学期的课，其中我表哥他就教过，难怪我表哥很敬佩他这个表哥（我大哥）。

大哥比我大十二岁，在我懂事的时候，只记得大哥在县水利局上班，做活动工，我和姐姐去他那里玩过几天，那单位的人还挺喜欢逗我们，我们也和那些吃国家粮的小孩子一起玩，觉得她们皮肤好白，衣服也好看，好漂亮！记得大哥每天早上骑着单车去菜市场买菜，那时城里骑单车的人很少，一般都是公家才有单车，那时候我就觉得我大哥好厉害！骑着单车好好看（好帅）！

那时单位上都是吃钵头子饭，每餐吃饭时大哥把饭端在他房间里来，我和姐姐和大哥三个人一起吃，那时觉得那饭特别好吃，菜也特别香，比家里的饭菜好吃，现在想起来都满口溢香，但也有一次，他端回来的饭上面有红薯干，一根一根白条条那种，看到有点怕，象虫子一样，我不吃，我大哥就把红薯干一根一根选出来让我吃米饭。几十年了，大哥选红薯干的场景一直脑海里回映。

70年代初，整个国家都物质匮乏，何况生在农村的我们，别说苹果、香蕉等水杲，就是糖也只是那硬梆梆的，大哥年纪轻轻就很懂事，很孝顺，每次从县城回家，尽管他工资不多，但他都会带些糖果零食给奶奶和我们吃，我记得有一次他带回的小块的鸡蛋糕，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大哥告诉我们这是鸡蛋糕，然后由奶奶分给我们吃，那鸡蛋糕入口就化，浓浓的蛋香，软绵可口，从那以后，我知道了有一种零食叫“鸡蛋糕”也许是儿时最美的记忆，如今我什么蛋糕（鸡蛋糕）都喜欢吃。小孩的嘴都馋，我总盼着大哥回家，他就会带东西给我们吃，每回大哥买回来的东西都很时新，都是新出物，有一次回家，他从车上取下一包好大的东西，进门打开一看，青溜的，我们认识这是香蕉，但没吃过，硬梆梆，大哥赶紧告诉我们，现在还不能吃，要放在灶门口茅锅头用禾杆藏一段时间香蕉变黄变软了才可以吃，我们都好奇的跟着奶奶把香蕉轻轻拿起放在茅锅头，用禾杆盖好，我们天天往茅锅头闻闻，心里埋怨着这香蕉怎么还不熟？大约十天八天后，藏在禾杆下的香蕉终于熟了，屋里面弥漫着甜甜的香味，缠着大人快把香蕉取出来，没有大人的允许，小孩子再想吃也不敢去拿，多珍贵的东西！熟透的香蕉呈现出深黄色的光泽，这种颜色摆在台上让人一看就想要咬一口，我们咽着口水，等着大人分给半根香蕉，一把香蕉分不开，同叫一个奶奶的孙子孙女就有十多个，不要说还有大人都想尝个鲜，香蕉的口感非常细腻，它的果肉具有迷人的香气和甜味，入口即化。

　　2014年10月，母亲下葬后，爷爷奶奶命下的大合照。

十年动乱年代虽停止了高考，但国家还是需培养各个领域的人才，国家采取推荐去读大、中专院校，每个乡镇分名额，我哥是推荐去湖南大学。以后大哥回家次数就更少了，写信是大哥和家人感情联络的纽带。每当邮递员从家门囗过，家里人都会招呼邮递员进屋喝茶，顺便问有不有大哥的信？信至情至，字展笑颜开，每次大哥的信一到，全家人都轮着看，每封信都要看好多遍，母亲不识字，要我把信反复读给她听，书信传递，纸墨馨香。三年毕业后他留校任教，工作安逸舒适，大学老师人人羡慕啊！

“四人帮”垮台后，拨乱反正，国家百废待兴，1977年恢复高考，埋没多年的人才趁着高考的春风走进高校，随着改革，也恢复了研究生招生，大哥觉得他们“工农兵大学生确实是比不上通过高考进来的大学生，有被排挤的危机感，于是，他下功夫考研究生，据他回忆，为了考研究生，他躲到矿冶大学封闭看书，长沙天气又热，那时条件就那样，没空调，有风扇就不错了，他说：那段时间确实用功、刻苦，功夫不负有心人，大哥考取华北电力学院（北京）研究生班。

记得 大哥在北京读研时，每年过年他带回的北京特产，果脯，北京糕点、猫耳片、还有一种高粱饴软糖，70年代末80年代初，能吃到来自京城的零食，不要说吃，见都没几个人见过，那就是“此物只有天上有，人间难得见几回”。吃在嘴里甜在心里。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有一年冬天，大哥从北京给我和姐姐每人买了一条羊毛围脖，我记得好清楚，一条绿色的，一条黄色的，当大哥拿出围脖并告诉我们说这叫围脖，今年北京最流行时，心花怒放的姐妹俩马上围上围脖，顿时觉得像一朵温暖的云朵包裹着，无论是围脖的款式和颜色在当时的农村那绝对是稀罕物，我们戴出去都遭到同龄人的羡慕、嫉妒。

　　大哥一九八二年研究生毕业后回省电力厅（国家电网）中试所工作，那年和大嫂结婚，大嫂是大哥湖南大学教研室主任的女儿。我那年初中毕业进卫校读护士班，我是家中老幺，我是幸福的，大哥、小哥都寄钱供我读书，小哥前一天毕业出校门，我第二天进，我们同一所学校学医，毕业后他当医生，我做护士。读卫校期间，大哥、大嫂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无微不至的关心，大哥的信虽然简短，但言近旨远，让我深思不已。大嫂寄过来的裙子和风衣时尚、得体，我们护士班的女生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大哥、大嫂50岁生日，有上辈、同辈和下辈前往长沙祝贺，也是一次非常愉快的家庭聚会。正处在事业高峰期的大哥，他还是放下手中的工作，陪家人一起游长沙世界之窗，海底世界。并耐心的向长辈们讲解。

　　国家大剧院

　　大哥50岁时我们四兄妹长沙合影。

　　大哥60岁时我们兄妹合影。

　　母亲80岁的合影。

2009年，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病，天疱疮，把大哥从一个高大魁梧、事业颇有建树的中年男人最后折磨成了眼睛看不到、耳朵听不见，牙齿脱光、走路靠拐杖的病秧子，这十多年以来，大哥一直在北京、广州、青岛、湘雅医院转展住院、复查，甚至美国也去了几个月检查、治疗，这十多年来只要大哥住院我就一直陪着，特别是近两年做化疗21天做一疗程，接触大哥的时间更多，我们兄妹的感情逐渐加深，从小到大，我对大哥的印象是像父亲那样严肃，懂事起他就常年在外，回家后像待客人样待他，骄傲、不好接近。这十多年来，大哥病着，我陪着他，慢慢的我发现大哥性格开朗、和蔼可亲，人缘好，知识面广，思想活跃，从聊天中知道了大哥从小到大都喜欢看书，读书能丰盈一个人的灵魂，改变一个人的气质。据他回忆，小时候家里仅有的书他都读过，后来大哥是单位的技术骨干进入高管层后，工作忙，应酬多，但也没影响他读书，汲取精神食粮，追求自己的爱好，他喜欢唱歌，他们单位开年会他还上台独唱《明天会更好》，他说音乐可以淘冶一个人情操，在他养病期间，我们兄妹俩经常来个“男女声二重唱”，经典老歌串唱。

我最佩服大哥的修养好，心态好，十多年来病魔的折磨，他从没惧怕过、怨恨过，尽管病着，他生活很有规律，坚持散步、看新闻、听书、背唐诗宋词，兴致高时唱唱歌，当他得知已患上癌症时，出乎意外的淡定，积极配合，不厌其烦的上医院检查、复查住院，每天当饭吃的药一餐也不会落下，无数次的住院从没看过他发过医生的脾气，有时偶尔跟我唠叨几句，就凭这点他的主管医生很佩服他、尊重他。

人老怀旧，这么多年来，大哥把他从小到大的经历一桩一件的讲给我听，如数家诊，他记忆好，语言组织能力强，语气抑扬顿挫，我像小时听爷爷讲古样听得津津有味。

不管你走多远，家乡永远是我们最眷恋的归宿。大哥时不时的和我一起回忆星村的一些人和事，这我才知道，大哥为什么喜欢我去照顾他，因为我们有共同的话题彼此都懂。'桥脑头、杉山、牌坊脚、曲街、大厅门、山头下……大边山、细边山、高山山垅、王家在脚、白石塘……这些名字村子里好多人都不知道，大哥离开家乡几十年，这些地名他能一一叫出，故土难离，乡情难断。

　　2014年10月，母亲安葬后，我们兄妹合影。

　　2010年春，大哥在协和医院治疗期间，感谢大嫂的同学、朋友的帮助。

　　2023年12月，大哥单位领导来春节慰问，大哥饶有兴趣的和他们聊起单位的事。

　　2007年春节，母亲和我们四兄妹全家福，侄子（大哥的儿子）在美国读书。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不管身在何方，大哥对家乡的建设尽力相助，村子里安装自来水，大哥踊跃捐款，他的名字刻在家乡的丰功碑上。

孝敬父母是我们作子女的天职，作为长子的大哥是我们的榜样，自父亲95年去世后，每年的春节大哥都会回来陪母亲过年，给叔叔婶婶拜年，和兄弟们喝喝酒打打小牌，看他们酒后的放肆，打牌后输赢的争执，最后把酒言欢，这才是兄弟在一起该有的样子，他们在一起聊得最多的是，每年放假在东岭的山窝里跟着爷爷、三叔打棚，随着年岁的增添，那段记忆越显厚重，当时条件很艰苦，几天才赶一次闹子，蜗在山里面根本没有吃的，都是十多岁的男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不够饱是常有的事。俗话说：良言一句三冬暖，好在我们的爷爷一向幽默风趣，讲故事是他的强项，遇事能化干戈为玉帛，他把仅有的一个鸡蛋能做出一脸盆蛋汤，他的孙子们也能吃出来美味佳肴的味道。

东岭打棚，是他们青春年少时绚烂的烟火；是他们一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俗话说：家和万事兴，他们兄弟之间相互关照，互相帮衬，在各个领域混得风声水起，体制内的拥有一官半职，受人尊重，做企业从商的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中，也能够脱颖而出，像明亮的星星一样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血浓于水的亲情；亲人之间的感情，是一生一世的。

亲情是一缕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亲情是一杯醇厚的美酒，喝进肚里醉心肺；亲情如一条奔腾不息的江河，流淌于人生之路，永远给人以温馨。

　　去年大嫂过生日

　　今年大嫂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