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年 内心深处的思念

灯火阑珊

　　忽然间想起，今天是祖母的忌日，一种莫名的思绪，涌上心头。

22年前的2002年11月15日（农历十月十一），早上5点40分，祖母永远离开了我，享年86岁。那天我在太真乡上班，未能送她最后一程，成了我一生永远的痛。

祖母身体很硬朗，印象中从未进过医院，如果没有那次意外，或许她能活到百岁。

祖母去世那年的7月15日，一大早听到有人叫卖豆腐，祖母拿了一个搪瓷碗打算去买，不料脚绊到了门槛，人随即倒下，摔伤了头部。

那时，家里的大人们都不在家，我12岁的儿子暑假放假在看电视，听到碗甩到地上发出的声响，就跑了出来，看到躺在地上的祖母，赶忙呼救。

我得到消息，和妻子还有两位姑姑一起，立刻将祖母送到市人民医院，检查结果显示：颅内有积血，左颞骨骨折。我问医生有没有办法治疗，他说：“可以手术，但因为骨折位置在太阳穴旁，手术风险很大。老人家这么大年纪，最坏的结果是下不了手术台，还是保守治疗吧。配点药，慢慢化解瘀血，慢慢恢复。”看着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双手抓狂的祖母，我心疼不已。

之后的祖母由于颅内积血的压迫，大脑失去了控制，言语非常怪诞，不能下地行走，饮食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瘦。我回家的时候，会抱着她到屋外走走，她一个劲的问：“我会死吗？”我说：“不会的，我城里买的房子正在装修，您还要去我新房住呢。”她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我的新房没装修完，她就离世了，熬了四个月，还是没能挺过去。

　　祖母长得很清秀，总是笑眯眯的，慈眉善目就是她的样子。头发往后梳得齐齐整整，干干净净。她身高在1米6以上，年轻时绝对是个美女。穿得都是撘襟衣服，就没看她穿过对襟的。说话轻声细语，从不与人争执。村子里的人，都很尊重她，亲切地称呼她“孃孃”。

也许因为我是她的长子长孙，祖母对我格外疼爱，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跟在祖母身边，也没挨过冻、饿过肚子。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父亲就想方设法到处借粮，长出虫串的麦粉也借来吃。看到大小麦开镰收割时，我常倚着祖母说：“再不愁没饭吃了。”祖母会轻轻地拍拍我的脑袋，笑着回答我：“是的，是的。”

祖母裹脚，所以干不了农活，但一日三餐都是她包了的。小时候家里九口人吃饭，个个饭量又好，光烧饭就够她累的。采茶时节，她也会在村庄附近的地里，帮着采摘茶叶。这时她会让我学着烧稀饭，我也就八九岁的样子，烧稠了还好说，加点开水就行，如果烧的太稀，一家人就只能吃个半饱。但多烧几次，也就有把握了。

　　祖母没怎么离开过老家，那年我和妻子带着她到衢州城里玩了两天，住了一个晚上，住的宾馆是位于下街的雄风招待所，三人间每人9块钱的住宿费。

我们带着她看了从未见过的铁路和火车，看到铁轨和火车开过，她感觉很新奇。我们带她到市区的十字街头，告诉她这里是衢州酒家，那里是新华书店、百货公司。还到中百商厦乘坐扶梯，记得上了二楼以后，我问她要不要再坐扶梯，她说：“不要了，不要浪费钱。”她以为乘坐扶梯是要花钱的，得知不要钱时，才又乘坐了一次。妻子给她扯了块布，打算带回家做衣服，看得出来，她开心极了。

　　祖母年迈时，感觉她就是个大孩子。她会认真地问我：“你上班都做些什么啊？就喝喝茶、看看报纸吗？”我逗她说：“是的。”她自言自语道：“会读书就是好，这么舒服就能赚钞票。”偶尔回家给她带点吃的，不管多少，她都无所谓，有时只有一个苹果，她也照样高兴。

女人裹脚是件很残忍的事情，祖母的一双小脚，都是变形的。满脚的老茧泛着粗皮，指甲都长在肉里。我每次回老家，都要问祖母要不要剪指甲。

“当然要了，就是不好意思说。”

“我是您孙子，您想叫我干什么，开口便是，不要客气。”

她会自己用木桶打来温水，然后把脚浸在桶里等着我。我抱着她的小脚，小心翼翼地修剪着，她高兴地拍着我的后背说：“孝子啊！孝子啊！”我说：“您说错了，不是孝子是贤孙。”我们相视而笑，那一刻，是多么的温暖。

那时候农村里时兴老人过寿时，请四邻八方的乡亲看露天电影。1996年9月，祖母八十大寿，我骑着自行车找了好久才找到电影放映员，记得那天放映的是《迷人的乐队》。

　　祖母去世后，刚好我工作的乡里有一家水晶加工厂，我给她订制了一款水晶骨灰盒。火化那天，我抱着祖母的骨灰回家，一路上我含着泪水不停地和祖母说话，告诉她现在过桥了 ，现在又到那个村了，我带她回家呢。骨灰的余温，就像祖母的体温，那一刻，我泪如雨下，我觉得不是我抱着她，是祖母一直抱着我，从未离开。

（2024年1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