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行（五十五）‍ 西陵峡尾三游洞

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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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山北三游洞

（禹人）

三国中期的吴蜀夷陵大战只有记载，没有遗迹。但西陵山三游洞这个地方的文化沉淀之深远，不仅仅是夷陵区的文化符号，也代表整个宜昌市与古代著名文化人之间的深厚渊源，是到宜昌不能不去的地方。无论是那浑然天成的溶洞和它背后那些历代大诗人、作家，还是雄踞于三峡尾闾及下牢溪这个峡江锁钥，且有深厚历史背景的西陵半岛，都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使人流连忘返。

大部份文人不仅有情怀而且浪漫，如果既当官又是文人，那就更不用说。试想一个人一辈子就窝在一个地方，从小到大活动范围很小，就算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在家里能写出豪迈大气、引人入胜的诗文吗？好像很少见到。文人做官，不管是调任、升迁，还是貶谪异地，路途所见，总能刺激大脑，产生新的灵感，结合个人感受，写出华丽的篇章， 唐宋时期的著名诗人、词作家莫不如此。

话说回公元819年3月10日这一天，著名诗人白居易和弟弟白行简乘船携家由江州司马任上西去四川忠县升任刺史，到了西陵峡口，与出三峡将去河南汝州任通判的好朋友元稹相遇。史书没有交待古时消息那么闭塞，如何就在这个特定地方巧遇。人生三大喜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多年不见的好朋友在大江中偶遇，那种高兴简直无法形容，于是几人在船中喝酒聊天，任由船在江中上下游动，只苦时短。船上不尽兴，就系舟西陵山江津码头，一则观赏岸边奇石异景，一则海阔天空地继续把酒言欢。是夜更深人静，但听山中流水淙淙，不见水从何出，心存疑虑。此日天色大亮，三人决定要探个究竟。于是沿西陵山北侧靠下牢溪一侧向上攀爬。年届50岁的白居易率先带头，让仆人割去挡道的灌木杂草，陡峭地方搭梯和绳索系身拽上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循声到了山腰临空地方，发现一座大洞，洞口宽阔，几根天然石柱支撑，分出了外室和内室，怪石嵯峨，形状奇特，洞隙滴水溅玉，叮咚作声，汇成小溪，顺势而下。文人就是文人，感到这个洞犹如仙境，把溢美之词用尽都不足以准确描绘，流连忘返。从中午到晚上，月出东山，玉兔东升，尚无归意，彷佛要把此间美景刻印在脑子里，仍不尽兴。文人的雅赏和俗人不一样，于是元稹（字微之）提议，每人写20韵古体诗，题于石壁上以纪之。再由白居易写《三游洞序》详述三人相遇相谈，并首次发现西陵山上这个溶洞，名之曰“三游洞”。

这个洞由白居易三人发现那可是一桩新闻，诗文覆洞，影响深远，之后成了文人骚客争相观景游冶的好地方。元白之后，到了宋代，欧阳修、三苏、黄庭坚、陆游等著名人物都来此地著文赋诗，以至于洞内显赫位置摩崖石刻密集覆盖。三苏的到来，也让该地多了一个“后三游”。

从河边码头起步，穿过六朝军壘，要上到三游洞位置，如今有了栈道，仍很陡峭，几百米的山道，依然使人气喘吁吁。及至洞口，到处可见阴刻横幅和诗文。白居易的《三游洞序》赫然居中，其他诗文摩崖石刻分布洞内外，使这个规模不大的江边溶洞因文化底蕴深厚而雄冠全国所有大小天然洞天，因此，也成为少有的溶洞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之一。

除三游洞外，地理地貌独特的西陵山还是很有游览价值的。临峡江出口一侧山势稍缓，有象征三国时期遗迹的城防垛口和张飞操练水兵的擂鼓台，有北宋1037年落成的至喜亭，是时任峡州太守朱庆基主持修建，目的是为安全渡出峡江的舟人提供一处落脚庆贺的地方，亭成朱太守邀请被贬时任夷陵县令的欧阳修做《峡州至喜亭记》，同样是亭以文名。历代因毁于兵火或风雨多次，但因名人文字传世，故屡毁屡建，因著名文字而不朽。

西陵山下的码头左手，是清澈如镜的下牢溪水与长江汇合之地，南津关大桥沟通溪涧东西，使得壁立万仞的下牢溪两岸的人员沟通速度以秒计。溪涧蜿蜒延伸到峡谷深处，两岸垂挂的绿植和黛青色的崖壁融为一体。初看逼窄的峡江和深邃的下牢溪令人异常兴奋，以至于在此地隔天住宿两晚。即使如此，也有阅不尽江山如画的感慨，夷陵真是个好地方。

从这个图片上能看出下牢溪东侧崖壁上的岩洞酒楼吗？

峡江出口，拘束了200多公里走到这里，终于可以舒展一下腰肢了。

下牢溪东西岸上横跨的大桥，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峡江尾段，山水一色。

洞穴酒楼显辉煌灿烂

西陵峡山的民宿。

西陵山上楚塞楼

张飞当年任宜都太守时，操练水军的擂鼓台。

三峡起始点。如果从上下游关系看，这个峡口应该是三峡末端。走出此峡，意味着行船脱离了危险。进入宽阔江面。

从西陵山的擂鼓台向东远望，西坝隐约可见，那也是葛洲坝所在的地方。

南津关大桥，一桥飞架东西

至喜亭，由时任峡州太守初建于北宋初期的1037年。亭成邀时任夷陵县令欧阳修作亭记。遂有《峡州至喜亭记》传世。

全文如下：

峡州至喜亭记

唐•欧阳修

蜀于五代为僭国，以险为虞，以富自足，舟车之迹不通乎中国者五十有九年。

宋受天命，一海内，四方次第平，太祖改元之三年，始平蜀然后蜀之丝织文之富，衣被于天下，而贡输商旅之往来者，陆辇秦、凤、水道岷江，不绝于万里之外。岷江之来，合蜀众水，出三峡为荆江，倾折回直，捍怒斗激，束之为湍，触之为旅。顺流之舟顷刻数百里，不及顾视，一失毫厘与崖石遇，则糜溃漂没不见踪迹。

故凡蜀之可以充内府、供京师而移用乎诸州者，皆陆出，而其羨余不急之物，乃下于江，若弃之然，其为险且不测如此。夷陵为州，当峡口，江出峡始温为平流。

故舟人至此者，必沥酒再拜相贺，以为更生。尚书虞部郎中朱公再治是州◎之三月，作至喜亭于江津，以为舟者之停留也。且志夫天下之大险，至此而始平夷。以为行人之喜幸。

夷陵固为下州，廪与俸皆薄，而僻且远，虽有善政，不足为名誉以资进取。

朱公能不以陋而安之，其心又喜夫人之去忧患而就乐易，《诗》所谓“恺悌君子”者矣。

自公之来，岁数大丰，因民之余然后有作，惠于往来，以馆以劳，动不违时，而人有赖，是皆宜书。故凡公之佐吏，因相与谋，而属笔于修焉。

渡荆门送别马唐．李白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李白多次经过峡江，自然对三峡口的情形了然于心。

公元768年杜甫从夔州下江南，途径峡州，在此停留数日。

六朝军壘，复建品

三游洞

右至左，依次为白行简，白居易，元稹

三游洞序

唐•白居易

平淮西之。明年冬，予自江州司马授忠州刺史，微之自通州司马授虢州长史。

又明年春，各祇命之郡，与知退偕行。又翌日，将别未忍，引舟上下者久之。

策步入缺岸，酒酣，闻石间泉声，因舍棹进，

初见石如叠如削，其怪者如引臂，如垂幢。次见泉，如泻如酒，其奇者如悬练，如不绝线。遂相与维舟岩下。率仆夫芟芜刈翳，梯危缒滑，绝无人迹，但水石相薄，磷磷凿凿，跳珠溅玉，惊动耳目。

自未讫戌，爱不能去。俄而峡山昏黑，云破月出，光气含吐，互相明灭，昌荧玲珑，象生其中。虽有敏口，不能名状。既而，通夕不寐，迨旦将去，怜奇惜别，且叹且言。

知退曰“斯境胜绝，天地间其有几乎？如之何府通津繇，岁代寂寥委置，罕有到者乎？予曰“借此喻彼，可为长太息者，岂独是哉，微之曰“诚哉是”。言讫，矧吾人难相逢，斯境不易得；今两偶于是，得无述乎？请各赋古调诗二十韵，书于石壁。

仍命余序而记之。又以吾三人始游，故目为三游洞。洞在峡州上二十里北峰下两崖相廞同，欲将来好事者知，故备书其事。

参访于2021年7月31日，8月2日，撰文编辑于2024年11月15日，欢迎浏览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