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征与七观

半岛小筑

今天的话题从一次争论说起，起因是酒席间有人说起“诸葛亮七观识人术”。

我酒量浅，又加上年纪稍长，一般酒席上熟悉的朋友都不劝我喝酒，作为回报，我会一直坚持到酒席散去，目送朋友们一个个安全离开。所以在喝酒方面，我是一直跟朋友们表示很惭愧的。作为个体差异，酒量有深有浅，我当然是赞成年轻人不管酒量如何，在场合上还是先拼一下，酒量浅的早早醉去，以示对场合的认可，算是一种人际交往礼仪。酒在生活中是很好的媒介这一点我承认，酒在半酣之时，既容易增加气氛，也容易展现个人才华，酒量大工作又好，沟通起来就容易的多。但酒量有深浅，所谓“酒品看人品”这句话早已在我耳朵里磨出了老茧，我也就不拿此事当回事，因为我认为单纯的“酒观其性”就是个伪命题。

很久之前我就耳闻过所谓的诸葛亮识人术，但我直觉觉得作为一国丞相，世所公认的智慧化身，应该不会把什么“识人术”作为学问流传于世的，所以，我对于识人术是诸葛亮的著作一直心存疑虑。

凑巧的事是，我在六月中旬参观过临淄的“齐文化博物馆”，博物馆里清晰地展示着姜太公的“八征”，“八征”出自《六韬》，《六韬》是战国时期黄老道家典籍，最早明确收录此书的是《隋书·经籍志》，题为“周文王师姜望撰”。1972年，山东临沂银雀山西汉墓中出土竹简有部分内容与今本《六韬》基本一致的太公书竹简，1973年，河北定县八角廊40号西汉墓中，也发现部分竹简上许多有文王、武王问，太公曰的字样，或与今《六韬》内容相同或近似。从书的内容，文风及近年出土文物资料等分析认定，出土简书与传世《六韬》相吻合， 全书以太公与文王、武王对话的方式编成。其中“八征”就是《六韬·选将》中的一段对话。武王问太公曰：“王者举兵，欲简练英雄，知士之高下，为之奈何？”

“太公曰：知之有八徵：一曰问之以言，以观其辞；二曰穷之以辞，以观其变；三曰与之间谋，以观其诚；四曰明白显问，以观其德；五曰使之以财，以观其廉；六曰试之以色，以观其贞；七曰告之以难，以观其勇；八曰醉之以酒，以观其态。八徵皆备，则贤不肖别矣。”太公曰：“夫士外貌不与中情相应者十五：有严而不肖者，有温良而为盗者，有貌恭敬而心慢者，有外廉谨而内无至诚者，有精精而无情者，有湛湛而无诚者，有好谋而不决者，有如果敢而不能者，有悾悾而不信者，有恍恍惚惚而反忠实者，有诡激而有功效者，有外勇而内怯者，有肃肃而反易人者，有嗃嗃而反静悫者，有势虚形劣而外出无所不至、无所不遂者。天下所贱，圣人所贵，凡人莫知，非有大明，不见其际，此士之外貌不与中情相应者也。”

　 从“八征”的意思可以理解为，这是在战争年代，选择将军人选的八种考查，针对性很强。再者说了，一个是王，一个是丞相，谈论的话题不应该是针对普通人的，如果是把“八征”理解成生活中所接触的八个方面来判断普通人，则有失偏颇。

“七观”是诸葛亮《将苑》中的选段，《将苑》最早见于宋尤袤《遂初堂书目》，题作《诸葛亮将苑》，而明代始称《心书》，从资料对比来看，诸葛亮则是将“八征”缩成“七观”，并运用于日常识人之中。他说“夫知人之性，莫难察焉。美恶既殊，情貌不一，有温良而为诈者，有外恭而内欺者，有外勇而内怯者，有尽力而不忠者。”“然知人之道有七焉：一曰问之以是非而观其志，二曰穷之以辞辩而观其变，三曰咨之以计谋而观其识，四曰告之以祸难而观其勇，五曰醉之以酒而观其性，六曰临之以利而观其廉，七曰期之以事而观其信。”

七观所说的“醉之以酒而观其性”，类似于俗语的“酒后吐真言”，明显格局不如八征之论的“醉之以酒，以观其态”。“七观”可概括为：志、变、识、勇、性、廉、信等七项内容，就是这七项内容，运用到普通人身上，明显也是强人所难。以此推断，我觉得“七观”就是后世文人假托诸葛之名所做伪书而已。所以，无论《将苑》还是《心书》，既不见陈寿之目，亦不见隋唐史志，而始见于宋《遂初堂书目》，明人编诸葛亮集时才收入其中。难怪姚继恒《古今伪书考》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皆判断其为伪书。

不管是读万卷书，还是行万里路，学习的要义是要让人学会思考，由表及里，由内到外，古为今用。我认为，学习的态度很重要。自媒体时代了，各种信息扑面而来，动动手指就会得到五花八门的信息，真知伪识怎么甄别就看个人智慧了。

知识越学，就觉得自己不懂的越多，所以我在酒桌上不大喜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