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荒山安静极了

树下读书

今天上午开始下小雨，最后的秋雨。下午转多云。下雨预示着将有强冷空气来临，虽然估计也强不到哪儿去。这个冬天大概率又是一个暖冬。在全球气候变暖的大前提下，也许50年后，北方的孩子们在电视上看到皑皑白雪，会发出疑问“这是什么地方？”

我下午在后山走了一圈。后山显然无人管理——原来还有园林工人定期清扫树叶。小路上堆满麻栎落叶，对，基本上全是麻栎叶子。后山也有一部分菠萝栎，但数量不多。主要是麻栎的叶子特别茂盛。等到落叶时节，就像一个毛孩去理发店剃了光头，当然一夜之间满地如毛发般的落叶了。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一般来说，萧瑟的秋色很难带来美感。不过我觉得这样才是世界真实的面孔，至少在当下的季节。我一直不太喜欢银杏树的金黄，太过张扬，掩盖了植物界将要面对凛冬而惴惴不安的恐惧。更不喜欢爬山虎的深紫，攀籘附蔓之徒，却弄得比寄主还醒目。还是本来面目最好，枯褐的老橡树叶子，迎接苦涩的未来。

雨后的荒山安静极了。云暗天低生机全无，这是一个死寂的世界。当然不是说我的心情晦暗。恰好相反，我喜欢这样安静的荒山，安静的世界。

当这个

喧闹的世界

突然安静下来的

那一刻

我知道

其实是我的心

安静了

从未在菩提树下

聆听过远方的

钟磬般若

也不知道什么才是

命运的

羯磨

我只是在红尘里

看见了

那片叶落……

这是我在太行山徒步时写的一首小诗。接下来的几句话是，所有的相逢原来只是一次路过。当你回眸时，已经隔着千里万里的天河。对了，这是在牛郎织女的家乡，南天池村的山上。也是这样荒草萋萋的大山，空无一人。牛郎织女都哭了，说你特么写的真好。我倒觉得没什么呢，诗心诗情都是偶尔那么一闪，像天边的流星，chua!过去了。

保持着每天写一篇随笔的习惯。今天随笔的题目是《死亡焦虑》。

早晨在微信朋友圈，看见我们老年登山队一位老山友的儿子发的讣告。他父亲——我们的老山友——因病去世，享年76岁。这是一位资深山友，不过近年来较少参加活动。他喜欢一人独行，而且是骑着电动踏板车全国各地独行。比如去年一年，骑着电动车外出旅行七次，先后有江苏、安徽、浙江、江西四省游；还有山东沂蒙山区和鲁中地区自驾游。以及历时一个月的晋冀豫陕蒙五省游等等。以75岁高龄老人，骑着电动车到处跑，说明身体状况相当不错。然而生死一瞬间。今年年初，准确地说是春节前，突发状况腹痛呕吐不止，短时间内体重下降35斤。去医院检查，已经是肺癌晚期脑转移。坚持了10个月，终于撒手人寰驾鹤西去。我和这位老山友不是很熟悉，因为我参加登山队活动时，他已经较少来了。有过一次一起去稻城亚丁和川西北旅行的机会，相互加了微信。更由于都喜欢独自外出旅行，我是徒步，他是骑电动车，所以有一点惺惺相惜的意思。顺便说一句，这位老山友曾经是本市作家协会会员，摄影家协会会员，发表过很多文学摄影作品。斯人已去，什么都不存在了。再说一句，这是短时间内，我的很小的朋友圈里的第二个讣告。

说一说“死亡焦虑”。所有人都存在着死亡焦虑。这个太正常了。求生欲是生物体的本能，尤其以老年人为甚。这是因为老年人最直观的感觉到了死亡临近的脚步声。然而害怕死亡没有意义，焦虑死亡之前的日子也没有意义。引一段话，我觉得说的挺好：最高级的生死观，就是不想死，不怕死，认真活。死亡在的时候，我们不在，不管他多么狰狞或者残酷，都和我们无关。我们在的时候，死亡不在，只管经营好活着的每一个日子，不辜负每一段生命，不黯淡每一寸时光。所以顺其自然最好。

正好昨天写了一段随笔，附录如下。

《趁着清醒做减法》

幸运的活到了70岁，而且基本健康。应该是普通人完成了人生初许目标了。接下来是以十年为期，向活到80岁努力。但能不能实现完全靠运气。毕竟过了70岁以后，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谁也不知道。对我来说，当下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趁着身体还好，主要是头脑还清醒，开始有步骤的做减法。

大致说，首先是去库存～一生喜读书，现在大约有3千本左右的书。坦率的说，大部分用不着也不会再看了，尤其是小说等文学书籍。初步计划先处理掉三分之二；然后逐渐处理干净。

其次是其他各种杂物。比如工作40多年，获奖证书有一大包近百个，都撕毁扔掉。还有旅行50年，积累的一大堆门票、资料、地图等等。原来当做宝贝，现在看也是垃圾。例如我有从上世纪70年代到本世纪的北京游览图7个版本，都没用了。

第三是日记。这个是最难处理的。写了50多年的日记加旅行游记，合起来有70多本。这个不急于销毁，但迟早也是一把火的事。

做减法要彻底。人都没了，破烂留给谁。这些年做的模型，积攒的照片，一大堆DVD光盘，包括很多工具，都没用了。当然减法是一个过程，但至少要有这个意识。不再添加任何物品，包括绝不买书了。然后逐渐减少存货，能卖则卖，不能卖就扔掉。

当然了，做减法包括、而且更重要的是精神减法。不操闲心，不管闲事，不说闲话是一方面。物质生活欲望下降到满足温饱即可。简单的生活，简单的头脑；既热爱生活又清心寡欲。

从加法到减法，70岁是一个节点。

能够把人生彻底看透，就不会存在死亡焦虑。实际上，人生就是一个悖论。每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就进入了死亡倒计时。“彻底看透”也是一个伪命题。不过坦然面对还是可以做到的。万事皆空，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善化寺里的那座卧佛是不是这样说的~~

在荒山上溜达，我还想了一首诗，不过才想好了一个开头。

我曾经如此的

热爱生活

告别时我该

悲伤还是欢乐？

一个开头，一个疑问。还没到写结尾的时候。不过我大概率选择后者。正是因为，我曾经如此的热爱生活。

2024.11.14写于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