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七十三</p><p class="ql-block">金珠郎等演出人员一吃过午饭,就准备着擂鼓开戏。这时只见村长邬之强领着两位道长上了后台。邬之强介绍说,这两位是外地来的道长,想看看你们演戏的全过程,看你们戏文中能不能多穿插些道家内容,以教化人心,宣传道义;另外,本村今日要纯正风化,用火刑惩处丑类,待活动结束再开锣演出。邬之强说完就急忙要下戏台,金珠郎则陪着笑把邬之强送到了戏台下。</p><p class="ql-block">五花城街面上到处都有兵勇、道徒在来回忙碌,他们在牌楼台子上摆上了桌子板凳,牌楼上临时挂起大字横幅,上写“教化人心”四字。那显然是主席台了。牌楼和戏台中间则竖起一根柱子,下面堆满干柴。各个巷道路口则有五大三粗的村民把守着。柱子的左侧还搭建起一高大法坛,上面燃着两支蜡烛,三炷香,那香烟正徐徐升起来,后面是布幔,上贴着两张黄表纸写的符箓。</p><p class="ql-block">金珠郎看着这个法坛,不明白是干什么用的,难道邬盼娣一个弱女子也入了妖魔一党,还须要法师擒拿?不明白,不明白!金珠郎一边感叹,一边又想起盼娣那张鲜活的脸庞,这就要被烧灭了,这是什么世道,人活得真连一条狗都不如了!邬道冲那小子平时很有主意,又有识有断有胆有谋有法术,这时怎么也怕了那谭知县,躲起来不管他三姐了呢!唉,神仙打架,小民遭殃!我一个唱戏的,还是唱好我的戏是正经。</p><p class="ql-block">金珠郎想着,才要上戏台,忽听一声炮响,就见谭奎知县、典史和邬丰收、邬之强,还有五老都被请到了主席台上</p><p class="ql-block">“邬老,开始吧。”谭奎看了看太阳说。</p><p class="ql-block">“嗯。”邬丰收看了一眼邬之强。</p><p class="ql-block">邬之强便站了起来,说;“近来,村里连连出怪事丑事,村风不好了,族长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这全是为我村子着想。今天村里荣幸地请来了谭知县大人坐镇,惩处淫女,扫清浊气,还五花城一个气正风清的新面貌。下来,请谭大人训诫。”</p><p class="ql-block">邬之强说完,邬丰收拄着拐站起鼓掌欢迎,村民一见,也都拍起了手。</p><p class="ql-block">谭奎见状,激动地站起来,用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了,这才说:“本县一向重视地方教化,现而今,五花城出现了未婚先孕的丑事,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是五花城之耻,也是本县之耻,更可恨者,还有妖人助长淫风妖气,败坏老祖宗传统,以达到搅乱乾坤的罪恶目的。本县此次来,一是仰体圣意,俯正风化,二是剪除妖逆,造福村民。有妖人敢来与村民对抗,本县定当格杀勿论!”谭奎说到这里把手中的宝剑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喝令道:“卫队、兵勇听令,有妖人胆敢搅闹,一体擒拿,不得有误!”</p><p class="ql-block">“是。”</p><p class="ql-block">随着一声应答,郝老怪指挥卫队,典史指挥兵勇,“唰唰”地排立两边,刀枪闪耀夺目。五花城村民一见这阵仗无不惴惴。</p><p class="ql-block">“村长,还不把那淫女绑缚刑场!”邬丰收揩了一把鼻涕说。</p><p class="ql-block">谭奎对邬丰收笑了笑才说:“慢,把全体村民都带上,看那妖道还怎么阻拦。”</p><p class="ql-block">邬之强听谭知县一说,就看了一眼邬丰收,见族长“嗯”了一声,他才匆匆去了。</p><p class="ql-block">五花城村民一拥而来,把邬明家团团围住,邬之强一马当先撞开门,和十几个健壮后生就冲了进来。军夏、军华、邬亮、招娣、引娣哪里能抵挡得住。红杏见了,就喝令十几个家丁一起上前开打。孟豹拿着一根木棍冲在前门向村民左右横扫,但哪能挡住村民源源不断而来,眼见着被村民夺去了木棍打翻在地了。屋里邬明老婆、招娣、引娣、盼娣哭声动地,拼了命和村民厮打厮闹起来。邬明看着,眼里噙满了泪,又无可奈何。</p><p class="ql-block">这时只见盼娣大叫一声说:“不要闹了,你们要抓的人是我邬盼娣,不管家里人的事,是杀是剮我跟你们去。”她一边走一边又说:“爹,娘,女儿不能给你们尽孝了!”见红杏、翠红和家丁当在门前,正和村民厮打,又说:“红杏妹妹,姐领情了,因我而有了死伤,姐死也不能瞑目啊!”说着一把抱住红杏就哭,哭着又说:“咱姊妹俩命苦啊!”说完,一把推开红杏,也不流泪,硬硬气气随村民们走了。</p><p class="ql-block">看着盼娣走了,红杏的眼泪唰唰流了下来,她也不擦泪,就朝盼娣大喊:“盼娣姐-----我红杏救不下你誓不为人!”说着就带了家丁们向盼娣去的方向追了过去。</p><p class="ql-block">邬道冲看着三姐被如狼似虎的村民押着去了,自己却没有一点办法,不禁泪水又涌了上来。他清楚,汹汹民意是一种最为可怕的力量,引领好了,可以改天换地,引领错了,便会血流成河。可惜,这股力量被妖道利用了!那将是自己的大不幸,是五花城的大不幸。怎样把民意之水引入正常的渠道,也是为道者的重大责任啊!现在,他把希望只能先寄托在红杏身上,一旦有了一线转圜希望,就是他邬阴阳出手的时候了。</p><p class="ql-block">这时又见邬明老婆撕心裂肺地哭着跑了出来,后边紧紧追来的是招娣、引娣和邬道冲他娘。邬道冲一把抓住他婶娘,说:“婶娘,你就别去了,有侄儿在,我三姐没事的,你难道不相信侄儿吗?”</p><p class="ql-block">邬明老婆也不知听清楚了没有,她忽然大叫一声“盼娣儿呀——”,就一下晕了过去。大家七手八脚一阵忙乱,好不容易才让邬明老婆醒了过来,把她送回了家。“</p><p class="ql-block">“娘、二姐,你倆就别去了,在家看着我婶娘,三姐有兄弟护着呢!不会有事的。”邬道冲安顿住了她婶娘,这才和招娣一起上了街。</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街上,人很多,村民个个像上了瘾的赌徒,正狂热地围着盼娣,高喊;“烧死她,烧死她,保五花城太平!”只有谭奎嘴角微微露着笑意,李道中得意洋洋,邬丰收则面带有忧色,邬之强激动地跑前跑后,却不见妖道安泰。</p><p class="ql-block">盼娣被绑在柱子上哀哀哭泣。</p><p class="ql-block">见邬丰收拄着拐颤巍巍地走过来,把盼娣端量半天,说:“盼娣丫头,你可认错?”</p><p class="ql-block">“我有什么错?”</p><p class="ql-block">“你未婚先孕,这还不是错!”</p><p class="ql-block">“有人先婚后孕,有人先孕后婚,都是和自己心上的人怀孕,哪里有错?”</p><p class="ql-block">“我且问你,奸夫是谁?说了就可免你一死。”</p><p class="ql-block">“没有奸夫,只有丈夫,是谁?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p><p class="ql-block">邬丰收无奈何,只得灰兴兴地离开,又坐上了主席台。他有点儿拿捏不准了,就这样处死盼娣,究竟是对还是错?</p><p class="ql-block">“邬老,你看天不早了,客人还要看戏呢!现在可以行刑了。”</p><p class="ql-block">邬丰收不语。</p><p class="ql-block">谭奎见邬丰收如此,怕事情黄了,就忙给李道中丢了个眼色。李道中会意,只见他走下台子,对邬之强说;“谭大人和邬族长命令火刑开始!”</p><p class="ql-block">邬之强才要行动,只见军夏军华跳将起来,每人手里握着一柄宝剑护在盼娣左右。</p><p class="ql-block">邬之强一看不好,急忙向村民招手,呼啦一声,冲上来一百多村民,俱拿铁锹、棍棒围过来就打。军夏军华不敢伤了乡亲们,于是被村民打翻在地。</p><p class="ql-block">孟豹一见,怒不可遏,就招呼家丁也围了上来。翠红见这情形不好,发生了械斗,会有很多人死伤。就忙站在盼娣身边,大叫一声“住手”,见大家都停顿下来,翠红高声说:“我家小姐有话要对大家说,听后,你们该咋样还咋样。”</p><p class="ql-block">红杏见翠红相激,也顾不得身份,也顾不得情分,站在翠红、盼娣跟前就说:“我就是任府那位烧不死的小姐红杏,咱五花城人都认得奴家,现在乡亲们再看看奴家是不是鬼魅?当初乡亲们要烧死奴家,最后害死了奴家的丈夫邬贵贵,谁是害死贵贵的罪魁祸首,就是邬老太爷,就是咱五花城的乡亲。害死了贵贵,害苦了奴家,你们现在又要害死邬盼娣,大家和邬盼娣有仇吗?和邬贵贵有仇吗?和奴家红杏有仇吗?邬盼娣是怀了孕,但那是和她自己未来的丈夫怀的孕,这是邬盼娣她自己的私事,有错吗?即使邬盼娣有错,那也不关别人的事呀!如果盼娣有错,那害死贵贵的族长呢,那拖拉殴打贵贵的乡亲们呢,你们就不感到愧疚!就不觉得是犯罪吗!”</p><p class="ql-block">红杏小姐一排子话,像机关枪一样“哒哒”响个不停。邬丰收首先就撑不住了,他觉得红杏的话句句像刀子一般扎在他心口,让他疼得无话可说,他只觉得呼不出气来,憋得满脸通红。孙媳妇一看不好,就忙着搀他回去了。</p><p class="ql-block">乡亲们听了红杏的话,都低下了头,有的悄悄退了出去。只有李道中、邬之强还在高叫,“不说出奸夫名姓就烧死她”。</p><p class="ql-block">红杏大怒,用手指着邬之强说:“邬之强,你说你为什么被族长逐出了五花城,你要说出来,我情愿代盼娣去死。你这个乱伦的蠢货!”</p><p class="ql-block">邬之强说不出一句话,只得羞惭而逃。</p><p class="ql-block">李道中觉得事情要黄了,就凑上前来说:“贤侄女说的好!愚叔多少年了,竟不知贤侄女有如此刚口,佩服,佩服。不过,五花城自有村规,盼娣能说出奸夫名姓,这一切也就免了嘛。”</p><p class="ql-block">“本巡检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奸夫。”话音未落,就见任巡检骑着高头大马匆匆而来。他下了马,一把就将守着的几个道徒掼倒在地,亲自给盼娣解开了绳子。盼娣见了任巡检,抱住就大哭,哭着就打,边打边说:“你来的迟了,奴家就被他们活活烧死了。”</p><p class="ql-block">谭奎见任巡检突然出现,搅乱了他的既定步骤,而此时还不见邬阴阳现身,眼看着灭邬阴阳没希望了,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喝道:“好你个任巡检,作为朝廷命官,竟然罔顾法度,勾引良家女子未婚先孕,其罪不可宽恕。卫队何在?速速把这厮拿下!”</p><p class="ql-block">郝老怪带领卫队一下就把任巡检围了起来。</p><p class="ql-block">“谭大人、郝大侠且慢!”邬道冲这时才亮明身份站了出来,他说:“谭大人,小道就是你要找的邬阴阳,我且问你,朝廷有哪一条法度不准官员娶良家女子生养子息?要生养子息就要有孕在先嘛。”</p><p class="ql-block">“巧言令色。”</p><p class="ql-block">“谭大人,你伙同安泰妖道,违背道义,祸国殃民,图谋不轨,又该当何罪?现在,你们精心打造的石头怪已被灭,墓虎已经被焚,包藏祸心的基地已经被毁,你们悖逆阴谋已经完全暴露,你们穷途末路了,还要想作最后的挣扎,小道今天就成全你最后的疯狂。还有什么招数就全使出来吧!”</p><p class="ql-block">“好好好,本县可以把盼娣、任巡检暂且放过。但你邬阴阳不能走,本县倒想和你在此较量较量,决一雌雄。”</p><p class="ql-block">邬道冲冷笑一声,“那小道就承教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