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曲民间故事系列连载)‍ 邬阴阳传奇72 余愚

我本野草，见惯惊扰。

七十二

河保营虽然十年九旱，今年也雨水不多，但在紧关节要的时段下了两场好雨，高粱、谷子、糜子和豆类作物都丰收在望了。五花城的边墙内，高粱红扑扑的喜人，像醉酒的贵妃，糜子沉甸甸的垂着头，谷子弯着腰，微风一荡，一棵棵都像酗酒的醉汉；边墙外虽然是芦苇白茫茫一片，但也有人家在此垦荒种植，竟未遇水涝，龙口夺食眼看着就成功了。

今天是七月二十五，为了庆贺即将到来的丰收，临时村长邬之强，征得五老首肯，决定在村子里热闹热闹，于是就请来了金珠郎的戏班子演出。

一吃过早饭，金珠郎就吆喝文场武场生旦净末所有演出人员到了五花城，准备下午的演出。戏文除了传统的什么《李大开店》，《刘全进瓜》之外，由金珠郎自编自导的新戏《钉缸》，准备首次演出，只不过形式略有所调整，加入了民间打坐腔的一些喜剧程式，剧中人物也一概不用真名实姓了。

到了前半晌，演戏的一切准备工作已经就绪，金珠郎提溜着茶壶在戏台上饮茶，就见谭知县头戴猩红官帽乘官轿前呼后拥而来，接着郝老怪带领卫队，典史老爷带领兵勇，分两排浩浩荡荡也开进了五花城。族长邬丰收、代理村长邬之强率领五花城村民好几百人夹道欢迎。不一会，三清观李观长率一干道徒也迤逦而来。和李道中并辔而来的还有一位道长，身披一袭道袍，头扎混元巾，背带雌雄剑，脚穿十方鞋，长髯飘飘，红痣鲜亮，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道行不一般的人物。后面紧跟着四个虎背熊腰的道徒，又有一人头戴纶巾，手执长鞭，面如韦陀，威风凛凛，也跟在后边。

邬之强一见两位道长，忙哈腰相迎，说：“本村今日欢庆丰收，唱两天小戏，欢迎道长光临。”邬之强亲自牵住马，待两位道长下了马又说：“让道长笑话了，本村出了件丑事，正要在今天清理门户，以纯正村中风化，还请道长见谅。”

“邬村长不必客气，纯正风化也是贫道义不容辞的责任，若容淫风秽俗日日以长，我道家脸面何在？。”李道中看了一眼身边的那位道长又说：“贫道只是怕有妖道干扰，所以又请了道行高深的道长前来襄助。”

“那就多谢了！”

这两拨人边说着话边就进了邬家祠堂。金珠郎又见红杏、翠红、孟豹带着十几个家丁也进了南城门，后边是孟熊孟虎带着的巡检司衙役，接着又见陈大头、班头大哥领着众多捕快、衙役也到了。

“今天五花城的七月二十五可要热闹了！”金珠郎抿一口茶自言自语，他不禁为盼娣那丫头捏了一把汗。那么通情达理明辨是非的姑娘怎么会做出这等龌龊事呢！只恐怕他兄弟邬阴阳也救她不得了！金珠郎还在想。

这边邬亮、邬明两家人也聚在一起，大家唉声叹气默默不语。招娣见大家垂头丧气的样子，就说：“盼娣再怎么样，那也是我邬家的血脉，大家总要想个法子，保她一命呀！”

“还保什么保，自己造的孽自己扛，只是我这张老脸还怎么见人啊！”邬明气得直挠头皮。

邬亮“巴塔巴塔”只管吃烟，不说一句话。

“大姐说的对，我三姐再有不对也是我姐，我邬家人不能不管，即便是其他人家的女子，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只是五花城村民那里没有个交代，就难过这一关了！”邬道冲看着邬明说：“叔父，你说是不是？”

“在怎么着也不能为了这个贱货得罪全村人吧。”邬明气呼呼地说。

正说着，只见红杏、翠红、孟豹闯了进来。红杏气鼓鼓地说：“你们的话奴家全听见了，现在，盼娣姐命在旦夕，你们邬家人不管，我红杏管了，奴家也不是全为了盼娣姐，也为了奴家自己出一口恶气。”说着就命孟豹带盼娣到任府躲避。

盼娣一听，“哇”一声就大哭起来。引娣一把抱住他母亲，母女俩也哭了。

邬道冲此时也是泪汪汪的，忙说：“红杏妹子且慢，听我说一句，救我三姐我义不容辞，但怎么过村民这一关我还没有想好，我觉得这件事不那么简单，其中恐怕还有谭奎、安泰的阴谋在里边，但究竟有什么阴谋，给我留点想的时间好吗？请相信我。”

今天，邬道冲心乱如麻，正理不出个头绪来，经红杏一搅和，反倒露出一道灵光。红杏也算半个五花城人，还和五花城人有那么一段瓜葛，外加任府的势力，让她出面，可博得村民同情，还可使五老、族长等人羞愧难当，再用真情实理打动他们，红杏贵贵的前车之鉴，想必村民依然历历在目，他们不会再酿出一出人间悲剧的。

但谭奎、李道中为什么对处死盼娣那么热切，其中又有什么阴谋呢？妖道安泰、谭奎的害人工具都不复存在，那个邪恶的基地也被摧毁，这就等于把两个妖道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但他们绝不会束手待毙，一定会铤而走险，作最后的挣扎。如此看来，今天就是和妖道的最后一次较量，或许那贼首安泰也不得不露面了。这样一想，邬道冲便有了主意。他站起来说：“大家就不要责备我三姐了，她做得虽有不妥，却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她有了自己的意中人，怀上了孩子，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事，也是人性使然。”

“意中人，呸！是谁？为什么不说出来？”邬明已然怒气冲天。

“我宁可死，也不说。”盼娣哭着道。

“叔父，你就别逼我三姐了！说不说那是她自己的事。”

“兄弟，不要逼凌孩子！”邬亮老婆忙着插了一嘴。

邬道冲把事情想明白了，就让孟豹去把陈爷和班头大哥、王六子、军夏、军华、孟熊、孟虎他们叫来，又商量了一阵，才一一作了预期安排。

五花城祠堂那边，邬丰收、邬之强正在议事厅里摆开酒席招待前来作客的谭知县、李观主。邬丰收今天异常精神，竟是气不短，手不抖，憨水也噙得住，他端坐在客位，乐呵呵地说：“父母官谭大人能降临敝村，助我父老纯正风化，小老儿和全体村民三生有幸了。”

“哪里哪里，邬老德高望重，实乃吾辈楷模，又且纯正地方风化，也是本县之责嘛，只是本县担心会有妖道从中阻挠，因此才邀请了道行高深的安道长前来。安道长可不是凡人，乃理亲王身边的法师，我们可要配合好哟”谭奎边说边向安泰这边展手示敬。

邬丰收和五老一听，都忙着站起来行礼致意。

安泰则稳坐不动，只是微微颔首。

“澄清地方风化，是朝廷法度，本座听说你们村里有个小妖道叫邬道冲什么的，要插手阻挠了？”安泰酒杯不动，茶水不喝，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

“他敢？族长二老太爷和全体村民决不会放过他!”邬之强插了一句，说：“安神仙放心！”说完，邬之强看了看族长，见族长邬丰收越发慈祥了，才恭敬地站在一边伺候着。

“邬老，那淫女现在哪里？”谭奎问。

邬丰收抬起眼看着邬之强。

“现在就在她家里。”邬之强答。

“如让她跑掉又当如何？”安泰捋了捋胡须，然后又摩挲着红痣问邬丰收。

邬丰收又看了邬之强一眼。

“神仙爷请放心，小的已派村民四下把住了路口，大城门二城门也有村民把着。”

“座主，贫道的徒儿也在城门口协助守着。”李道中说。

“本县倒不怕那淫女走脱，只怕那邬阴阳从中作祟，邬老可不要大意失荆州啊！”谭奎当然不是怕邬阴阳出现，而是盼邬阴阳出现，好趁此机会灭了邬阴阳，但他心里却没有什么把握，他之所以如此说，是要激起五花城村民的怒火，他好借村民之火灭了邬阴阳。

“邬有小子，也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后生，翻不了天！”邬丰收说。

邬之强忙着附和道：“邬有那小子敢出来阻挠，我就带村民一起上前，唾沫星子也能把他淹死。”

“座主，您的身份贵重，就不要露面了。”李道中小心翼翼地说着，就直看安泰的眼色。他很清楚，现在是最后关头，若不能齐心合力，是必败无疑的，但他仍然要这样说，想试探安泰的决心，如果安泰有其它想法，他李道中也就只得逃离这艘破船，另觅生路了。

谭奎的心里却没有李道中那些弯弯绕，他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也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现在却屡屡败在一个毛头小道士手上，他心有万千个不甘心，他要和邬阴阳一决雌雄，斗个你死我活，他有信心能战胜邬阴阳，当然，前提是要聚合三人的法力。今天，三位法力高深的道长齐集五花城，要灭那邬阴阳，出一口心中的恶气是大有希望的。

谭奎吃了饭，健步走出祠堂，才发现今天阳光灿烂，天气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