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风情：“挡亮子”捕鱼

郑旭东

“挡亮子”这个词，现在的青年人没有几个人能够明白，更很少有人见过。其实，它就是东北人捕鱼最原始的一种办法。

关于它的发明人，还有一段故事。在很久以前，东北这地方老百姓的日子过的很苦。有一年，天老爷像发了疯，太阳像个大火球，成天在天上挂着，烤得大地直冒烟儿。地干得裂出一道道大口子，像一张张干渴的嘴，庄稼苗儿刚冒头就被晒成了枯草，粮食颗粒无收。人们眼巴巴地盼着老天下雨，可等来的却是一场噩梦般的洪水。那洪水像一群脱缰的野马，奔腾咆哮着席卷而来，房屋被冲垮，牲畜被冲走，啥都没剩下，家家都揭不开锅，人人脸上写满了绝望。

这时候，有个小伙儿叫阿满，他心地善良又机灵。他看着乡亲们饿得皮包骨头，眼窝深陷，孩子饿得哇哇直哭，心里就像被刀绞一样难受。阿满心里琢磨着，不能就这么干等着饿死，得想法子。有一回，他沿着河沿儿找吃的，这条河水少得可怜，只剩下浅滩和一条水流。阿满走近一瞧，那浅滩旁的河水哗哗地流的很急，像是着急赶路似的。一群鱼正在水里顶着水流往上蹿呢，那鱼身子在阳光下闪着光，阿满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寻思着，要是在这儿整个障碍，把鱼拦住，不就能有鱼吃，熬过这饥荒了嘛。

说干就干，阿满瞅了瞅四周，河边有不少树枝子和柳条子。他蹲下身子，开始挑选那些粗细合适的树枝。那树枝有的歪歪扭扭，有的带着尖刺，阿满的手没一会儿就被划破了好几处，他顾不上疼，把挑好的树枝搬到浅滩边，开始编织栅栏。他先用粗树枝竖着插在水里，插得时候挺费劲，河底的石头又滑又硬，树枝老插不稳，阿满就用脚使劲儿踩，河水溅得满脸都是。好不容易把竖着的树枝插好了，他又拿起藤条子，把它们一圈一圈地绕在树枝上，就像给树枝穿上了一件藤条衣裳。

刚开始，那些鱼可没把这小栅栏当回事儿，照旧撒欢儿地往前冲。有几条大鱼还故意从栅栏边游过，尾巴一甩，溅起的水花打在阿满脸上，就像在嘲笑他似的。阿满不气馁，继续完善栅栏。随着栅栏越编越像样儿，越来越多的鱼被困住。阿满看到那些鱼在栅栏这边急得直打转，他的心就像揣了只小兔子，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水里，朝着一条肥硕的鱼摸去，那鱼滑溜溜的，好几次从他手中逃脱，但阿满没放弃，他眼睛紧紧盯着鱼的动向，猛地一抓，终于把鱼紧紧攥在手里。当他把那条肥嘟嘟的鱼举出水面时，鱼在阳光下闪着银光，溅起的水珠像是无数颗晶莹的珍珠。阿满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那光芒比太阳还耀眼，就像看见了救命的宝贝。他高高举起鱼，朝着村子的方向大喊：“有鱼啦！咱有吃的啦！”那声音在空旷的河岸回荡，充满了兴奋与希望。

　　周围的乡亲们听到阿满的喊声，纷纷跑了过来。

“阿满，真有你的！”刘大爷咧着嘴笑着，露出仅有的几颗牙齿，眼里满是惊喜。

“这鱼可真肥，这下有救了。”李婶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

孩子们在人群里又蹦又跳，拍着手欢呼：“有鱼吃喽！有鱼吃喽！”大人们也忍不住咧开嘴笑，那笑容在饱经风霜的脸上绽放，就像久旱逢甘霖的花朵。

阿满把鱼分给乡亲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从那以后，大家都跟着阿满学，一起琢磨改进这捕鱼的法子，慢慢地，这捕鱼的招儿就越来越精，后来就演变成了现在的挡亮子。

我的老屯东有一条漂河，我小时候和父亲也参加过挡亮子的事。

每至秋风瑟瑟，寒意开始在空气中蔓延，江河即将封冻之际，是挡亮子忙碌的时节。大家扛着工具，沿着河岸前行，身影在枯黄的芦苇丛中若隐若现，如同古老传说中的行者。一种向着希望出发的姿态，带着对大自然的敬畏和对收获的渴望。

“二柱子，你把那木桩子抗稳当了，这玩意儿沉得很呢。”老张头一边指挥着，一边用肩膀扛起一捆柳条。

“放心吧，张大爷，我这力气大着呢。”二柱子涨红了脸，喊着号子，“嘿哟，嘿哟”，脚步在枯黄的草丛里踏出深深的印子。

到了河边，大家就忙活开了。粗大的木桩被有力地打入河底，“嗵嗵嗵”，每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似是古老的誓言，在河水与河岸间回响。

“大强，你和我在这边打桩，老三、老四，你们去那头。”老张头继续指挥着，手里的铁锤挥舞得虎虎生风。

“好嘞，张大爷。”大强应和着，两人配合默契，一锤下去，木桩又深入几分。

“这桩子可得打扎实了，不然咱这挡亮子不结实，鱼可就跑喽。”老三一边打桩，一边大声喊道。

木桩之间，用坚韧的柳条或厚实的木板紧密相连在一起，构成一道横亘河面的坚实屏障。女人们也没闲着，她们用巧手编织着柳条，边干活边唠嗑。

　　在搭建挡亮子的过程中，河水也仿佛有了灵性。它时而冲击着挡亮子，似在考验这人为的杰作；时而又平静地流淌，像是接受了与人类的这种特殊约定。人们在冰冷的河水中劳作，眼神却始终专注而炽热，他们深知，这是生活赋予他们的使命，也是大自然给予的恩赐。

冬天到了，河水冻得邦邦硬，天爷给河盖了一层大冰被。这时候人们拿着冰镩子在冰面上“咔咔”地凿窟窿。

冰窟窿凿好后，把渔网顺着挡亮子放入水中，再缓缓拖动。每一次渔网出水，都像是打开了一个装满宝藏的宝箱。那些鱼在网里活蹦乱跳的，闪着银光，就像银子似的。

“快看呐，这一网鱼可真不少，”人们欢呼着，脸上洋溢着收获的喜悦。

冬天里猫冬，老一辈儿的人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吧嗒着烟袋锅子，年轻人去挡亮子捕鱼。小米饭伴着小胖头鱼酱吃的有滋有味，一家人幸福满满。

现在，挡亮子这老手艺捕鱼已经越来越少见了。但它可没丢，就藏在这片土地的魂儿里呢，在老一辈人的念想里，在那些老传说和故事当中。它就像一首老曲子，在岁月的风里轻轻哼着，让咱别忘了老祖宗的智慧，还有咱东北人那股子质朴又坚韧的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