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华台遗址前的沉思

肖必坚

公元前540年至535年，楚灵王在烟波浩渺的古云梦泽一块隆起的高地上——今华容县黄湖山脚下，举全国之力，历时六年，修建了一座气势雄伟、富丽堂皇的离宫——章华台。史称“天下第一台”。

此刻，我就伫立在其遗址的面前，只见杂树丛生，野草遍地，满眼乱坟。看着眼前的荒芜景象，遥想章华台当年的奢华，我不禁感叹真的是“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惟见青松在。”楚灵王幻想着子孙万代可永享富贵，然而转瞬沧桑，徒存墟墓。

“高台半出云，望望高不及。草木无参差，山河同一色。”这是明代文学家冯梦龙描绘章华台的一首诗。他在《东周列国志》中写道：“楚灵王为夸示诸侯，筑一台名曰‘章华’，广袤四十里，中筑高台，以望四方。台高三十仞，亦名‘三休台’——以其高峻，凡登台必三次休息，始陟其颠也。其中宫室亭榭，极其壮丽，每层都有明廊曲槛，盘数层而上。”当年历史的见证者屈原在《九歌》中道尽了它的奢华：“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朱路。”在春秋战国时代，紫贝就是货币。这是一条用钱贝铺成的宫中之路，它代表着东周时期楚国乃至全天下文化艺术的最高峰。本土文史专家江良发先生通过实地反复勘察，确认该台遗址“目前海拔高度约41米，相对高度约12米，台面南北长102.5米，东西宽78.8米。整合台基占地面积近3万平方米”。时间虽然穿越了近二千六百年的时光隧道，今天的人们透过遗址，依然能够感受到它当年的宏伟壮观、璀璨夺目。

楚灵王在灭了陈、蔡二国后，又强行将许、胡、沈、道、房、申六小国之民迁入荆山之地。从此，他以为天下唾手可得。于是，他更加骄奢淫逸，日夜燕集于章华台。不仅如此，他还遣使至周，求其九鼎，以为楚国之镇宝。“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殍。”由于楚灵王癖好细腰，广选美女纳入宫中，供其淫乐，于是，章华台又称细腰宫。他喜好身材纤细、轻盈妙曼的舞姿，不少宫女为求媚于他，纷纷少食忍饿，以求细腰。大臣们也拼命瘦身以争宠，早上起床时，先屏住呼吸，紧束腰带，然后再去上朝。他荒淫无度，不仅与细腰宫女们不分昼夜地淫乱，而且还是一个变态狂。他在饮酒作乐之时，“预选楚中美童，年二十以内者，装束鲜丽，略如妇人，手捧雕盘玉斝，唱郢歌劝酒。金石丝竹，纷然响和，既升绝顶，乐声嘹亮，俱在天际。觥筹交错，粉香相逐，飘飘呼如入神仙洞府，迷魂夺魄，不能自知其在人间矣。”

楚灵王穷奢极欲，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他对内残酷压榨黎民百姓，对外穷兵黩武。曾经的“地方五千里，带甲百万，车千乘，骑万匹，粟支十年”的强大楚国，被他糟蹋得国疲民贫，天怒人怨。公元前530年冬天，他在带兵讨伐徐国的战争中，于乾溪遭遇政变，众叛亲离。走投无路的他最后吊死在山村野人之家。“茫茫衰草没章华，因笑灵王昔好奢。台土未干箫管绝，可怜身死野人家。”一代昏君就这样可耻地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靠篡位称王的楚平王，更是毫无人性，荒淫至极。他厚颜无耻得不顾人伦，盗娶儿媳，逼走太子；不仅如此，他还残暴地 将忠臣伍奢一家满门抄斩。“作恶多端必自毙”，伍子胥为报杀父之仇，引吴兵重创楚国，楚平王也落了个被鞭尸扬灰的下场。

到了楚怀王时期，屈原为了实现楚国的统一大业，他呕心沥血、殚精竭虑。对内辅佐怀王变法图强；对外坚决主张“联齐抗秦”，使楚国一度出现了国富兵强，威震诸侯的复兴局面。可是，腐朽的楚国贵族集团，他们只顾贪图享乐，终日花天酒地。为了维护他们自已的既得利益，不惜使用卑劣手段诬陷屈原，最终导致不辨忠奸的楚怀王“怒而疏屈平”，楚国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公元前278年，秦国大将白起攻破郢城，将章华台付之一炬。屈原眼看着家国破亡，伤心、绝望、悲愤到极点的他义无反顾地投汩罗江而死。章华台也伴随着楚国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反观曾经偏处西陲的秦国，经过几代君王励精图治，使得秦国日益强大。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横扫八方，一统天下。从此，中华民族大一统得以彻底实现，并延续两千多年而生生不息……

纵览楚国八百年历史，我们完全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消灭楚国的并不是秦国，而是楚国自己。前期的楚国，兵强马壮，横扫中原，己经表现出争雄之势，形成了“横成则秦帝，纵成则楚王”的大好局面。可是到了楚国的中后期，从楚灵王开始，昏君频出。他们与奸臣沆瀣一气，狼狈为奸，醉生梦死，硬是把一个好端端的楚国搞得民不聊生，人心涣散，面对强秦的进攻，毫无还手之力。假如楚国的统治者们能够像秦国的君王一样，励精图治，奋发进取，体恤民众，发展生产，巩固国防，说不定统一中国的不是秦国，而是楚国。遗憾的是，这只不过是后世的人们一厢情愿的一种假设而己。岁月悠悠，警钟长鸣。历史一再雄辩地证明：“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败由奢”永远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