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豆腐……”“大豆腐……”外面的叫卖声把还在睡梦中的乡茕唤醒了,但他的眼睛还是睁不开,晕晕乎乎的懒在被窝里不愿起来。每天凌晨都是这样,那个卖豆腐的在天还没亮时就一边走一边喊着,声音在清晨的寂静中显得特别的悠长、嘹亮。</p> <p class="ql-block"> 睡意犹存的乡茕觉得耳朵都是冰凉冰凉的了,肩膀头也是凉飕飕的,感觉到打窗户那儿有一股寒流不断的贴着炕面向他袭来,透进了他的棉被里,两只脚稍微一动,便觉得周围都是一个冰冷的世界。他翻了一下身,将身体曲卷起来,缓解一下睡觉时已经使他疲劳了的姿势,也好让摞在一起的两只脚相互暖和一点。可是,那股寒流仿佛把他的脑袋都吹透了,他又把被头往上拽了拽,连头带耳朵都紧密的包裹起来,只露出脸庞呼吸着这冷飕飕的寒气。虽说睡的是火炕,但乡茕一出去就是一整天,一天三顿饭都是在单位的职工食堂吃,就晚上下班回来后在灶坑里烧了那么一会儿火,炕上的那点热乎气一到后半夜早就散发尽了,只是靠着身体的热量温暖着被窝。“被窝里再凉也比外边强多了”,他心里念叨着想继续睡个回笼觉。</p><p class="ql-block"> 嗡、嗡……外屋那台小吹风机响起来了,一会儿便从门缝透过来一股柴草燃烧的烟气味,渐渐地弥漫在房间里。房东家开始做饭了,老太太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盆瓢的磕碰声不时地传到了乡茕的耳边。</p><p class="ql-block"> “妈,水响边儿了。”房东小女儿的声音。她长得瘦小,不像城里的小姑娘那样的水灵,现在上四年级了,由于离学校比较远,每天都要早早地上学去,就帮着妈妈一起搭把手做饭。</p><p class="ql-block"> “你再凑点柴火,让水大开起来,吭吭……吭吭……”老太太有慢性气管炎,被烟气一呛就咳嗽不止,“这苞米秸子有点湿,太不好烧,老是冒烟,吭吭……吭吭……”</p><p class="ql-block"> “吱……吱……”“哼哼、哼哼……”房东家喂养的一大一小的两只猪不知怎么又钻出圈来,它们早就饿急了,不停地叫着,用嘴巴哐当哐当地拱着房门要吃的,几乎都要把门撞掉了。</p><p class="ql-block"> “去,该死的,”老太太喝了一声,随着向门上踢了一脚,“一会儿也等不了,吭……吭……”说着,又不停的咳嗽着。</p><p class="ql-block"> 没消停一会儿,那两只猪又吱吱哼哼叫着拱门来了。“这扇门是倒霉了,两头受气呢。”乡茕闭着眼睛暗自笑了,睡意全无了。</p> <p class="ql-block"> “豆腐……大豆腐……”叫卖声又回来了,和这嗡嗡的风机声、吱吱哼哼的猪叫声混成了一首乡村清晨的交响曲。乡茕在这个旋律中清醒了,睁开了眼睛。窗户已经透亮了,玻璃上那层厚厚的白霜更加增添了屋子里的寒意。他哈了一口气,一团淡淡的白雾飘出口来,瞬间又消失了。</p><p class="ql-block"> 又是一个大冷天啊,缩成一团的身体也没有使乡茕暖和多少,他来回翻了几次身,反而感觉越动越冷了,被窝里仅有的一点热乎气儿也被折腾没了。</p><p class="ql-block"> 房间里更亮了,炕梢的那对木箱、地上的小桌子和墙角的小书柜等物件都清晰可见了。外屋的风机声也不知啥时候停了,猪也不叫了,只听见吃食时发出的哼哼声。“哎呀,快到点了,起来吧。”乡茕叫着自己,伸展一下两只胳膊,猛然掀开了被子,抓过毛衣棉裤迅速地穿了起来。两条腿刚一伸进裤筒里,“丝……真凉啊。”仿佛是伸进了冰凉的水桶里。</p><p class="ql-block"> 乡茕穿好了衣服,叠好了被子,身上还是冷得直打哆嗦。谁说凉能使人清醒?他可觉得脑袋都冻的昏沉沉的,浑身的筋骨都感到酸疼。他使劲甩了几下胳膊,做了几下扩胸运动,随手从他用钢筋焊的脸盆架上摘下那条冻的有些发硬的毛巾扔进脸盆里。水凉不要紧,摩擦生热,据说用冷水洗脸还能预防感冒。乡茕往脸上拍了几把冷水,把浸在水里的毛巾拧拧干,快速地在手上脸上擦了起来……脸和手渐渐地发热了,人也随之精神起来了。而后,他又拧开那个精致的却装着一角八分钱一袋的“柠檬护肤霜”的小瓶子,用手指挖出一小块,对着小镜子在脸上点了起来,镜子里的脸盘上便出现了十几个小白点,紧接着两只手一胡拉,白点不见了。他看了看手表,“呀,还差五分钟七点了,又要晚了,冬天的夜真长,都这个时候了,天还没有大亮。”乡茕一边寻思着一边赶紧穿好棉大衣,带上棉帽子和手套,把饭盒往书包里一塞(赶着去职工食堂吃早饭),来到外屋夹在自行车的货架上,推车穿过厨房。</p><p class="ql-block"> 房东老太太看看他笑着说:“走啦。”“啊,啊,又要迟到啦。”乡茕支吾着,一出门便翻身上车出了院子,一路急蹬出村上了大道,奔向发电厂……</p><p class="ql-block"> 这时,一轮暗红透着橘黄色的朝阳,刚刚穿过笼罩在大地上的那层灰蒙蒙的晨雾,在这寒冷无色而又空旷的田野上空显得又大又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补记</span></p><p class="ql-block"> 1982年11月至1983年6月,当时在锦州发电厂工作的乡茕,曾经在八角台村的满家住了八个月,尽管时间不长,但却是人生中的一段难忘的经历。</p><p class="ql-block"> 本文初稿于1983年7月,但记叙的并不是乡茕在那段经历中的主要故事,今编辑发表于此,只是为了他久藏心底的那段难以忘却的记忆。此后,乡茕的故事将陆续发表。</p><p class="ql-block"> 扬歌于2024年11月</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在八角台村远望发电厂</p> <p class="ql-block">🔺1983年8月,乡茕离开八角台村后看望老房东满叔夫妇合影。</p> <p class="ql-block">🔺乡茕的“东方红”牌自行车</p> <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摄影╱扬歌 (网络图片两幅)</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