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洋山琐忆

陈剑

作者:陈剑(耳东教授)<br>美篇号:253932472 茅洋山,地处浙东宁波海曙区西乡片樟村蜜岩的后山岗上,地域面积约莫10平方公里,海拔约500米,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不点,被人们称为“不毛之地”,可它给笔者留下的记忆是永生难忘的。上世纪70年代初,笔者在那里读高中,缀学两年后,又重上茅洋山,在那里读“共大”。先后4个年头,1200多个日日夜夜,在青年时代可谓是笔者学习知识和技术、锻炼身体和意志、接受爱国主义教育的摇篮。<br>  20世纪70年代初,鄞县樟水区的樟村、龙观、大皎、赤水、杖锡五个公社只有两所高中,一所是设在樟村镇头上的樟村中学,另一所是樟水工农学校设在茅洋山上。樟村中学当时在宁波大市范围内称得上是一所老牌学校,而樟水工农学校则是一所刚建立不久,教学设施、地理环境、生活条件都很艰苦的学校。创办这所学校,在当时一片“红海洋”的时代,主要是为了培养根子红、苗子正、体力壮的男生而设立的,招生范围主要是原樟水区、鄞江区和望春区部分公社的初中毕业生。而笔者是个贫下中农出身的子弟,不但根子红,是培养红色接班人的苗子,而且个子也挺高,年仅16岁,身高已达1.76米,但体魄并不壮实,体重不到60公斤。 1973年1月,笔者一心只想就读于樟村中学,却被“樟水工农学校”录取了。希望成泡影后,思想波动很大,曾一时想放弃学业。后来,在初中任课老师和所在地大队干部及父母亲的劝导下,最终决定去茅洋山就读。2月下旬是学校报到的日子,让笔者犯难的是走哪一条路上茅洋山。因为上茅洋山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从老家古山出发,经樟村到蜜岩,再从蜜岩后山往上爬,这条路平地和山路各约5公里,而蜜岩后山岗的山路是由“天竺庵”禅师及僧人出资、出力,用鹅卵石修建的山间小道,即禅道;另一条是从老家出发,翻越海拔600多米的天井山烂地岗后,向下走至茅洋山,这条路虽然比前一条路近了约3公里,但全是山路,小而陡,几乎无人行走,这两条路对初出茅庐的笔者来说都是陌生的。笔者同班的同学因住家与“烂地岗”较近,便极力主张爬烂地岗去茅洋山,笔者拗不过他就跟着上了茅洋山。原来这是一条不是人走的路,经常有野兽出没。笔者挑着五六十斤的行李,从早上八九点钟一直爬到下午三四点钟,一路上停停歇歇,歇歇停停,竟然走了六七个小时才到达茅洋山。由于又饥又累,体力严重透支,当天晚上就躺倒了,高烧不止,大病了一场,好在同学和老师们的精心照料下,很快病愈了。 樟水工农学校是个半农半读的学校,全是清一色的男生,设高一高二两个班级约100人。我们经常开玩笑说自己是和尚弟子。凑巧的是,据史书记载,我们学校的地址原是“天竺庵”旧址(名义称“庵”实为寺院),是僧人养生之地。寺盛时,宁波“天童寺”僧人密云禅师、重庆“双桂寺”破山禅师竹禅常来此作禅,僧人超百人。也有高僧圆寂于此,因此,这个地方也称“和尚岭”。文人贺知章、谢全祖等人也常来此地游玩写景。看来这是一个既能休心养息又能舞文弄墨的写生之地。<br>  据文献记载,茅洋山曾是四明山游击纵队后方基地和四明山人民武装的总指挥部。在抗战初期,由革命烈士崔晓立、爱国民主人士应斐章等人组织的垦荒团,在这里垦荒种粮。那是“七七”芦沟桥事变发生后,接着“八·一三”凇沪全面抗战爆发,而宁波地临东海与凇沪仅一水之隔,敌机经常窜入城区轰炸扫射,城市人民无法生产、工作。为了完成长期抗日计划,根据抗战形势和宁波地理环境,觉得敌人随时有入侵可能。于是,他们通过观察樟村的地形、物产和各方面条件后,认为茅洋山可以作为游击根据地,便成立了垦荒团,并经国民党鄞县县政府批准,取得了“合法”地位。这个垦荒团实际上是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组织。因此,这里也成了我们青年学生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的基地。 刚到茅洋山时,这里只有“垦荒团”留下的几幢石墙草顶平房,作为我们学校的教室、寝室和食堂之用,艰苦条件不亚于早期的延安“抗大”,根本没有文体活动场地,平时要买生活用品,只能去学校对面的大皎公社下塘大队小店。而要去那里的小店,必须要翻越一条约四五十米深的山溪坑,再从溪坑底向上爬坡四五十米才能到达,而且都是羊肠小道,悬崖陡坡,如遇雨天山洪暴发,行人根本无法过坑。下塘是一个小山村,只有三四十户人家,小店里除了卖一些烟酒糕点、食盐酱油等食用品外,再就是一些火柴、煤油之类的日用品了。<br> 开学第一课,学校给我们发了锄头、土箕、柴刀、山袜等,这让笔者一脸愕然,难道这就是教学工具?后来才知道学校性质是半工半读。为了改变学校环境和设施,我们这帮半大小伙子,每天上午上课,下午就上山开垦,种杂粮、种毛竹、种果树……搞勤工俭学。还自己动手开挖篮球场、建造教学楼,而建筑材料都是靠我们肩挑背驮从山下运上来,一块砖,一袋水泥,一根木料,一担沙石,一张瓦……倾注了我们这帮“学生开垦团”的全部心血。 经过近一年的辛勤汗水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新的学校教学楼、篮球场建成了。从此,我们有了明亮的教室和课余活动场地。但半农半读的模式仍旧延续着,在近一年时间里,我们开垦了上百亩良田,建造了1座山塘水库,以供日常饮用和稻田用水,但也学到了不少理论和实践知识。在那里,我们学会了蕃薯、玉米、水稻、毛竹、果树等种植、培育和病虫害防治知识等实用技术,知道了蕃薯可以用茎杆(藤蔓)剪着插种,将种薯繁殖出来的长长藤蔓一段一段地剪下,插种在土地里,通过浇水施肥,渐渐长出嫩叶,最后在藤蔓根系长出蕃薯,成熟后既可充当粮食,又可碾碎过滤成淀粉,淀粉可制作粉丝当菜肴之用。我们学会了毛竹种植技术,毛竹还有来鞭去鞭之分,而且来鞭是长竹叶的,去鞭是长竹笋的,使我们掌握了对挖竹笋一挖一个准的本领,还有果木的种植、嫁接、培育等技术。通过勤工俭学,使我们增强了体质,磨砺了意志,提前进入了成年人行列,成为了自食其力之人。让笔者真正体会了穷则思变,“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深刻内涵。 时光荏苒。1975年,在以“江西共产主义劳动大学”为原型的电影《决裂》的影响下,全国各地纷纷办起来了“共大”,在当时尚未恢复高考制度下,这一教学模式受到推崇。8月,经宁波地委批准,县政府成立了“鄞县共产主义劳动大学”,总校设在邱隘“鄞县工农学校”内,设农机、农业两个大专班;分校设在蜜岩祝家佛堂旧址,樟水工农学校改名为“鄞县共产主义劳动大学樟水分校”,茅洋山在原高一高二两个班级的基础上,增设了牧医、林业两个大专班,并在蜜岩祝家办起了高中部,鄞县工农学校、樟水工农学校原高中段成为了“共大”附中。<br>  同年10月,笔者作为贫下中农推荐的工农兵大学生,重上茅洋山就读于牧医专业,高中时亲手建造的教学楼作为大学班的教室,设置了牧医、林业两个班,约100个学生,其中有女学生10几个,这个被称为和尚弟子的学校,从此有了“尼姑”弟子。我们这些工农兵大学生全部来自全县各公社推荐的所谓的“根子红”青年人,但学历、年龄参差不一,最大的29岁,最小的19岁,有高中水平的也有小学水平的,笔者算是学历最高、年龄最小的其中一个。我们牧医班的老师,有来自“江西共大”的教授,也有来自高中部的教师,还有来自有一定实践经验的兽医师,共5名教师。 我们这帮所谓的大学生到达茅洋山后,第一件事就是整理学校环境,在校舍墙头上写大幅标语,如“教育必须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教育必须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等等。学习内容主要有政治、语文、兽医病理学、兽医临床解剖学和社会实践等课程,许多课本教材都是学校自编油印的。在茅洋山读了一年书后,由于校舍的拥挤,我们牧医班被搬到了皎口水库山林队住舍,即离皎口水库大坝不远处、一个叫长沙潭的沿山公路边,那里只有七八间平房,一块二三百平方米的空地作为学校操场,设施简陋得令人难以想像,好在半年后理论知识学习结束,便开始了社会实践。我们去东钱湖福寿山梅湖农场实习,那里饲养了上千头猪,每天有猪崽要阉割,大小猪要防病治病,我们在实践老师和农场兽医师的带领下,进行了临床实习。在农场吃住三个月学到了一定的实践经验后,我们返回了各自的公社兽医站,在兽医站师傅们的带领下开始了兽医生涯。1977年10月,我们这批作为“文革”的产物,鄞县首届社来社去的大学生毕业了。我们可谓是鄞县首批工农兵大学生,也是最后一批的工农兵大学生,因为随着“四人帮”的垮台和高考制度的恢复,鄞县“共大”大学班这种社来社去的教学模式随之终结了。 长沙潭校舍虽然简陋,但与茅洋山相比,这里地理位置优越了许多,校舍面向公路和皎口水库库区水面,背靠大皎山脉。早晨,当红彤彤的太阳升起的时候,山上树枝郁郁葱葱,树叶上露珠晶莹剔透,早起的鸟儿会把我们从睡梦中唤醒。站在室舍前眺望,太阳光照水面,波光粼粼,血红一片,给人有心旷神怡之感。黄昏,夕阳西下,水面又出现了日落黄昏红霞飞的景色。由于学校距文化古村蜜岩只有三四里地,晚饭后,我们便漫步在沙石公路上,一路笑闹着至这个约二千人口的古村落,去探寻历史文化的底蕴。<br>  踏着古人的足迹,在历史的瓶瓶罐罐,老桥古宅,墓道荒草间,寻寻觅觅。笔者惊喜地发现蜜岩在历史上曾有许多显赫名人,还有诸多大人物以及大学士、大孺关注蜜岩,喜欢蜜岩,隐居蜜岩,赞美蜜岩。蜜岩这个“千古一村”,有过许多有声有色的篇章,深深激动着笔者的心弦,特别是应家这个有名望的家族,高墙黑瓦,神鹰图腾(鹰与应同音),历史上官吏、富商、文人……数不胜数。 蜜岩因蜜岩潭中有蜜鲒鱼(又名月光鱼)而得名。村人一直来传颂着“上有千斤蜜,下有万担鱼”谚语。意为蜜岩山上有许多蜜蜂采蜜,村上的油菜花、贝母花、瓜果花、野山花非常丰富。蜂群不仅采蜜多长得也快,越长越多,满山遍野都是蜜蜂。天长日久,积下了许多蜜,又无人采取,以致流到山岩、丛草之上。逢有雨水,蜂蜜沿岩石流下入潭,潭中的鱼吃了这种蜜,鱼儿也显得晶亮,这鱼叫蜜鲒鱼,味道鲜美。这个原来只有管山的几户人家的自然村,经“四明狂客”贺知章考察四明山后,便有了很大气色,后来越国丞相应高的相公宅,成为四明应氏豪居大宅院。正因为有这样的一个千年古村,便有了祝家佛堂旧址,也就有了鄞县“共大”分校,也就有了至今集知识性、实用性于一体的“鄞州四明职高”。 茅洋山虽然环境艰苦,但也培养了一批青年成才。2022年,我们牧医班毕业45年后,在下应天宫庄园举行第二届同学会。据了解,全班49名同学,除病故7人外,绝大多数人都有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有的当上了兽医站站长,成为一名兽医师;有的转行从政,官至处级;有的改行办实业,成了个体老板或成为民营企业家。而笔者一毕业就参军入伍在部队深造锻炼,20世纪80年代初解甲归乡后,便从事基层文化工作,任乡镇文化站长,获群文高级职称,成为了一个文化人。<br>  40多年来,笔者在文学、摄影、群文理论研究与创作等方面,一发而不可收。在国家和省部级学术专刊发表或获奖有价值学术论文100余篇,在《中国文化报》、《中国摄影报》、《浙江日报》、《诗刊》等全国和省部级报刊发表文学、摄影等作品400余篇(首、幅),获奖300余次。出版诗歌集《山乡情思》、散文集《姹紫逸情》《游踪札思一二三》《我的家乡我的家》、长篇小说《活着的伤痕》《与谁共枕》、长篇报告文学《龙在飞》《燃烧的夕阳》《最美老干部》《我的甲子岁月》、民间文学《当代寓言故事》《五龙传奇》、摄影集《缤纷的世界》、革命史书《红色龙观》、地方史志《龙观乡志》、群众文化论文集《足迹》《实践与思考》等著作30余部,共600余万字,其中《当代寓言故事》一书,2009年入围第九届中国民间文艺山花奖•民间文学作品奖。 <p class="ql-block">  笔者所在的综合文化站和乡镇,先后荣获浙江省“东海文化明珠”乡镇、浙江省“特级文化站”、浙江省“体育强乡”等。本人也先后荣获“浙江省先进文化工作者”、“宁波市十佳文化站长”、“宁波市文化礼堂最佳指导员"、“宁波市二月二龙抬头非遗代表性传承人”、“宁波市最佳文化礼堂人”、鄞州区和海曙区“先进文化工作者”“先进文学工作者”“先进文化礼堂指导员”等荣誉称号40多次。由于本人在文学、摄影、群文理论方面有所建树,先后被世界华人文化研究中心、中国区域经济文化研究院、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聘请为特约研究员;被中国民间艺术家协会、中国群众文化学会、中国图书馆学会、中国当代诗歌协会、中国当代散文学会、中国当代小说学会,浙江省作家协会、摄影艺术学会和宁波市社会科学研究会等吸纳为会员;曾当选为区民间艺术家协会副主席、区摄影家协会、群众文化学会、图书馆学会理事等。个人业绩被收录入《世界优秀专家人才名典》、《中国当代创新人才》、《中华名人大典》、《全国优秀复转军人传略》等多部大型辞典名录中。</p> 至今,茅洋山虽荒无人烟,但几次同学会的相聚,让笔者勾起了许多回忆,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仍让笔者记忆犹新。那是笔者在青年时代磨砺意志,学习知识,接受教育、成长成才的地方。<br>  呵!茅洋山,你是笔者终身难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