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遗扩展·文学篇】少年不识愁滋味

孙秋克

《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是南宋辛弃疾流传甚广，为人熟知的一首词。词人以看似寻常的手法，明白如话地道出了在人生不同时期，对“愁滋味”的不同感受，表现的哲理具有共情性，千百年来引起了人们的共鸣。其词云：

少年不识愁滋味

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

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

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

却道天凉好个秋

愁有万千种，闲愁如“梅子黄时雨”，轻愁若“无边丝雨”，浓愁似“一江春水”，深愁“怎一个愁字了得”……大抵春恨秋愁，不过系于两季。春之背景多半用来抒闲愁、轻愁，而浓愁、深愁，就只能付与惆怅秋风了。《红楼梦》中林黛玉的诗道“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秋”下一个“心”，不是“愁”还能是什么？

开头所引的辛弃疾词，不是抒情，而是在说一个深刻的人生感悟。并非人人都有和词人相似的经历，却人人都可能有同样的体验。一个能流传后世的作品，往往就是这么简单，但提炼出来的人生哲理又是如此透彻!当然，对个哲理人要活到足够的年龄，有了足够的阅历，才有可能体会。

或许可以提供一个参照，用来解读辛弃疾这首词的创作特点。南北朝时期的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把文章分为两类：“为情而造文”和“为文而造情”。前一句说心中确实有真情实感要抒发，所以才作文或写诗；后一句说明明心中空空如也，却偏要憋出一个作品来，那就只能硬造情感了。这两类作品哪一类好？不言自明。 辛词自然是“为情而造文”，所以获得了许多知音。

　　

“为情而造文”即求真。道家学派在《庄子.渔父》中杜撰了一段孔子与客问答的话头，说明“真”的内涵：

“孔子愀然曰：‘请问何谓真？’客曰：‘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故强哭者虽悲不哀，强怒者虽严不威，强亲者虽笑不和。真悲无哀，真怒未发而威，真亲未笑而和。真在内者，神动于外，是所以贵真也。’”

无可写时不要硬写，特别是不要无病呻吟。为文造情，只会给人以虚假的感觉，所以是文学创作之大忌。 即如辛词所言，你什么时候不再为写而写，不用“强说愁”了，或许就懂得怎么写出“愁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