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城镇化之进程堪称神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早在十多年前,石埠及其周边颇为辽阔的区域,已被一个挂牌为"XⅩ区石埠街道办事处"的部门所管辖,彼之时也,举目四望,尽为丘野农田,傍着汩汩东流的邕江,美则美矣,跟所谓的城市街道还真挨不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而今再至石埠,当然是一派广厦林立道路通达商氛浓浓的去处了,无须赘言,以街道之名存于天地之间,也算得上名至实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既然都被化了去,一切应该被城市的新潮渲染了去不是?可就有那么一两爿商铺,其间所摆所挂所售,似乎一下子就把我领回了潮流之外遥远的"农耕时代"的莽莽乡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民以食为天,农以谷续世,对谷物的处理,较其本真,便有了图中用途大抵呈其线性关系的各种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筛箕——当年我之的见,是玨叔与玉姑合力,将用泥磨粗粗脱壳的谷物连谷壳放进捣臼反复樁捣,至其谷壳细化,糙米精白,分批次置入筛箕,这回是玉姑独立操作,随着手持的筛箕的反复圆周运动,则细化成糠的谷壳及更其细化的糙米皮从筛孔流出,留在筛上的便是精白的米粒和少许糠皮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2、簸箕——将杂有少许糠皮的米精置入,玉姑双手反复做水平圆周及扇形扬簸动作,适时移收簸箕位置,令质量轻浮的糠皮落至箕外,便可得出精莹剔透的白米,此之时也,场坊洋溢的尽是诱人的稻米之香,此香味者,除了来自米之本身,糠粉糠皮皆有奉献之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想来啊,稻之成米,除了繁杂耗力的耕、播、种、收、晾晒及收藏之外,在我的少年乃至青年时,除了现时全然不见痕迹的椿捣一层,绝对少不了筛簸这现时可以想见的过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再往细处与远处去想,我个人不为短暂的务农生涯中,是完全没有操作过筛与簸这些"琐屑之事"的,端着饭碗,何尝不是坐享其成的范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3、晾箕——这是我纯主观赋予的名称,因为我压根儿不知道其器物本真之名,但知道其器物基本用途是晾晒,这是板上钉钉的,君不见以秋晒为风景线的景区何其多也,则多少光鲜出彩的风景,其依托之物就是这个形同簸箕而直径增至3~5尺的东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哦,又忽然忆起,农妇的蚕事也绝对离不了这硕大的竹箕,就曾见过玉姑玨叔的奶奶四太婆在一个多层的木制架子中各各置入并非空空如也的硕大竹箕,而这竹箕,其实就是蚕宝宝的温床——一小撮细如线丝的幼蚕置入其中,哺以切得同样细碎的桑叶,假以旬日,则是赫然茁壮涌动的满满一竹箕蚕宝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鱼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鱼入花笼鱼看戏",此言出自小有文墨的父亲之口,是父亲被遣返原籍劳动时与农人闲聊的碎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颇有节律的一句有无出处已不可考,但花笼者,鱼笼也,而且确指的就是图中红圈标注的一种,我于务农生涯中有过与农青加能叔实地操作的历练: 夜幕将临,携了花笼即鱼笼若干,来到田角溪湾等,选对鱼路,置入鱼笼,隔日晨时再涉入水中将鱼笼取起,这笼中往往就有渔获若干,塘角鱼为主,兼有其他如花鱼、骨丁、土鲫、泥鳅、黄鳝不等,这么一来,晨晚的佐餐之物就有了荤腥之气,那年头,这零星渔获就成了肉类蛋白的主要来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还记得,在夜幕的田边小径或中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被加能叔哂笑不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同挂一处那个喇叭口的竹器也叫鱼笼(不叫花笼),其作用是阻挡于水流湍急的溪中或田塘出水的窦口,则随水流入的鱼类便有进无出了——哦,也有出时,那是当这些鱼类从尾孔抖出行将成为农人的佐餐之物的时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篓·笭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圈的还是渔具,或者说是一个装鱼为主兼盛别样的竹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农人出活,尤其是耙田或者犁田,都能将浅浅的清澈田水激至浑浊,于是土鲫塘角花鱼泥鳅黄鳝田螺等等均皆无可遁形(粗大的蚂蝗亦然),于是农人便不时停了手中的活儿,去拾了这些小小的收获(蚂蝗将外),随手放进一个扎在腰间的器具(如图中所圈)。这器具有一个我是非常熟知的、但仅知其邕白(南宁白话)或郊平(南宁郊区方言平话)的发音,但未识其字。北方话也有这个器具的发音,当然是在我的认知和记忆之中,却不在我所熟稔的日常口语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公元一千九百七十三年,农龄整三的我还未获抽调,晚来了三年并以普通话为日常用语的新知青又来落了户,见到这个器具,不谙农事的彬军志强等人不假思索便以"渔篓"呼之了,既浅白且规范以至无可挑剔,但这个"篓"字并不在邕白或郊白的习惯语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新世纪的某年月日,垂老的我偕牛骨锅贴瑞华等挚友游于宾阳县古辣镇蔡家老宅,这个曾以耕读传世的村落景点,专门僻了一间仄仄的农(渔)具展室,这渔篓便赫然其中,品名牌上不用篓字,而注了一个"笭"字——这又令我费起了踌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归而考之,终于识得笭字的普通话发着音为lⅰng4,可从广府白话领略其字音形义的端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而咱这乡土味稍浓的邕白,虽与广白同源,这个笭字却将广白的声母l变作了n,郊平亦同,这渔笭的称谓,我就无端揣测,较之渔篓或许来得更久远一些更本真一些也说不定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至此,算是认知了一个旧的发音却"新"的字形,绕过这弯,屈指一算,竟得有半个世纪以上的光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呵,这竹编的玩意儿,这平底扁形向上渐宽先收于肩再向上收于一呈喇叭口的玩意儿!</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罩·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此图类别颇多,单表一件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图中所圈,似是困鸡刍的罩子,我几乎确定了的,因为我是熟稔这器物的用途的,也曾在竭泽而渔的场面见过有人以之捕鱼。日后颇为漫长的从教生涯使我无法绕过一个叫做"得鱼忘筌"的成语,考之,得其发音是dé yú wàng quán。筌,通荃,意为捕鱼的竹器;意思是捕到了鱼,忘掉了荃。出自《庄子·外物》,‘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原意为得到了想要的对象,手段便不重要了"的解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真是一个意涵颇为不俭的语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竹编的笼子——鸡笼,鸭笼,猪笼以及其他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笼,何足为外人道哉?那就省着点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单称一个"箪"字的竹器,作用类似于箩筐,却似乎只多见于乡下,与扁担,竹络(藤络、绳络)以及谷围筛箕簸箕之类配套而用,麻袋未普及之前,缴纳粮交公粮运口粮谷种什么的,皆赖此物盛装运转,最最刻骨铭心的是,三夏(夏收夏种夏征)之季,蓝天之下,农人(社员)用自备的箪从禾堂(谷场)盛满黄澄澄的干洁稻谷,结着一队从蓊蓊郁郁的竹林曲折小道走出,一路指向数里外的公社粮所,那融在自然中的阵势,何尝不是一道风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再就是,夏秋两季,青黄转,畎亩之出,除了那些纳的缴的留做种子的,农人尚须得有"其庐之入"吧,则禾堂晒场上,各家各户用箪子向自家转运的食粮的阵势,当然更是一道风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箪之趣事,吾人曾有拙文《箪之忆》专述,且于美篇叙事散文专栏获精,此处恕不再赘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担杆·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这爿不算宽敝的铺子里,若论某种器物的个数,恐怕最多的就是这竹制的扁担,由之也可以稍稍想见这物件在咱中华语境中的担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扁担"这词儿,是从小学课文《朱德的扁担》里认知的,自当无比规范,邕白多称担挑,郊平多称担杆,壮语大概也有其独特的称谓,但我忘记了,身边一时也找不到个熟稔壮语的人,那就打住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可人生历练中,至少有不算短暂的六年,我几乎是日日担不离肩的,并且观察到农事把式们对担杆即扁担的使用的不同选择,比如年老力衰的三太婆的担杆,旧、小、薄,且两头明显下坠,反弹力是微弱的,承受力最多也就在六七十斤吧。十一婶的担挑,当其无负载时,是一线的平,有得百十斤负载时,两头自然会微微下坠,但十一婶一旦将沉重担子起肩,走在路上,那担杆随着步子在下坠与平复之间张驰有致,循环往复,人担之间相互给力,似乎就蕴含了一丝儿文武之道"哲理"。至于正当盛年膀大腰粗肌健"突兀"的的阿长叔,由于挑姿来往的势头大不相同,我更是关注了其人的担杆:木质(!)的担杆厚实,接触肩膀的一面稍呈孤形,以免担当其器时硌了肌肉,反之向上的一面则预留类似"加强筋"的凸面,"加强筋"全杆一以贯之,整个器形中部宽厚,两头逐渐收小,并铆了防滑的木钉,揣测着若以横断面审之,便是一个钝角(加强筋)在上,两个对称的锐角在下,而且三个角倒了棱,整条担杆未负重时两头向上翘起,这就大大加强了它的承载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年头,大锅饭固然是主流中的主流,但诸如担肥料,担谷把,担粮食等等,有时也是按重量计工分的,有次我就看到长叔刚卸下肩膊的两麻袋稻谷,在镑台上赫然显示着二百斤——以当年的能力对比,一两里地的距离,尚称康健的我,搭在肩上的担子撑死也就在百斤上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络,这是我个人遥远记忆中的称谓。我不知道这个称谓是否规范,何况我记忆中"络"的种类颇繁,凡功能相类似者一并归入,而其材料,多由竹片、竹篾、山藤或麻绳等构成,作用则是将满装东西的物件如箩、箪、麻袋、捆好的谷把、砖瓦以及大块的石料……等等置入其中,然后一人担两件或两人抬一件来将其挪移转运,我个人在那六个年头里,跟这玩意一点儿也没有疏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竹篮 这打起水来一场空的东西,在式样繁多无处不在用途广泛这一层,任谁都不会否定。单表图中这种,早年也无处不在,在乡间,用途杂至无从也无须表述,在城里,则几乎是农人兜售自产疏菜水果以及其他的唯一载体,早年以扁担挑之,稍后则双双挂于单车的后架,再后,单个或跺于电动车的后架上边或双个挂在后架两边的也有,再后来呢,似乎就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了去,没曾想到在这由街道办管辖的地儿却又现了原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这城市街道的小商铺又看到好些在视野中消失已久的东西,好奇心也上来了,就同女老板搭上了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哇,好耐冇见咁多竹制"古董"了㖞,宜加啲人买来有乜使啊?(邕白: 很久不见这么多竹制的"老"物件了呢,好今的人买来有什么用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女老板是完全听懂了我的话,但似乎一点儿也不屑于我那口"纯正"的邕白,直接就飚了她那飘飘然的南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然有用了,你以为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其中那个"啊"字,调子总在阴阳上去四声或更多多声调里随意游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不"惯"着她,继续以邕白发问诸如竹篮的销路和用途等,她也不惯着我,就用那可能自认能走遍天下的南普将竹篮子的销路等信心满满地说了开去,其中重要一点,就是现时周边已然被城镇"化"得七七八八的城中村落,逢婚丧嫁娶族群庆典什么的,酒米担一层是少不了的,往往那一坛米酒(或叫公文包的)和白米若干,就分装了两个篮子,或许还有梱了腿脚的一鸡一鸭也分放两头,一根担挑两头还拴了红绳,由七大姑八大姨挑起赶席去,那长长一溜装酒米的篮子,还不是得上这儿来买,销路不就来了吗?呵呵——</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草帽·箬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刚下乡那阵,整日曝于灼灼阳日,就戴一顶由麦秸编成的草帽,以之遮阳,这在城里,确为本真的"民风",实无任何不妥。可到了在日晒雨淋中刨食的天地,一旦雨水降临,这软沓沓的草帽啊,空洞的麦桔吸饱了水份,先是变重,继而走形,久之则霉变,朽烂……而观农人,无论寒暑雨晴,出门在外,便戴着或背着这以箬叶填充以竹篾夹固被称作叶帽或雅称箬笠的东西。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据说,即便无阳无雨的日子,尤其是浓雾漫漫的晨昏,戴着它,能避去山岚邪气,得以诸毒不侵,诸病不犯——这一下子竟让我联想到一个叫做"瘴疠"的词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3、桌罩(盖) 早年的乡下,这也是一个户户皆备的东西,以之覆盖食饭台即餐桌上的食物,日能防蝇,夜能防鼠(当然防不了老鼠的噬咬),在那金属器物尚缺的年头,裨可敷用,决胜于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也曾见过农人用了硕大厚实的竹罩(盖)覆于更加硕大的熬猪潲的生铁镬头之上,免于热气消散太快,省了好些熬潲的柴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或许这一摊儿散置地面的器具勉强入了些时尚之"潮",不过可以断定的是,这摊儿既非竹篾编织而成,工艺造型也更为精致的东西,离那"农耕时代"就远了好些距离,差不多就成了七成摆设三成实用的东西了,可以想见,家中的博古架茶几什么的上面,以这其中的若干种盛了些包装精致糖果一类或竟空着搁置于某个节点,也能使你的客厅增色不少呢!</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