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至交挚友

勤耕有益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长篇励志纪实文学连载</p><p class="ql-block"> 风雨兼程</p><p class="ql-block"> 周以耕著</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苏中腹地,大运河畔镶嵌着一颗璀璨明珠——宝应。滔滔运河水奔流不息,流淌着千年古邑的灿烂文明,滋养着勤劳智慧的芸芸众生,讲述着时代变迁的小城故事,倾诉着运河儿女的岁月沧桑……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2px;">第24节 至交挚友 </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回到县城,晚上暂住在同学刘贵荣家,与他家邻居季大爷有了接触。</p><p class="ql-block"> 季大爷名叫季肇煃,笔名:游叔辉,五十多岁,解放前复旦大学法学系高材生,文学艺术活跃分子。建国后在前线歌舞团当编导,抗美援朝期间,多次跨过鸭绿江,赴朝鲜参加慰问中国人民志愿军。</p><p class="ql-block"> 抗美援朝胜利后,上级支持地方文化发展,季大爷任宝应县文化馆馆长。那时百废待兴,他既是馆长又是职员,撰稿、编辑、播音、导演,身兼数职,复旦高材生的艺术才华得到充分展示。</p><p class="ql-block"> 肃反运动中查出他曾在国民党执政的法庭审理过一个案子,判决一名共产党人的死刑。因为只是书记员的职位,他被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p><p class="ql-block"> 季大爷多才多艺,在监狱服刑期间编写《新生报》,编导文艺节目。他的作品在大区汇演中屡屡获奖,因此多次立功,多次被减刑。</p><p class="ql-block"> 在农场改造十多年后释放回家,戴上历史反革命帽子,被安置在东风办事处农配厂接受拖板车、扫大街的劳动改造。季大妈,在中港小学任教,名叫吴芳,我称吴老师。</p><p class="ql-block"> 独生女儿季珩,聪明伶俐、活泼漂亮,受父亲的连累被安置在东风居委会粉丝厂承担挑水任务。冬天,挑在肩上一担水晃荡晃荡的,晃出的水花溅落在身上、脚上结成朵朵晶莹的冰花,弄得下半身湿漉漉、冰凉冰凉的,花季小女孩承受着不该承受的重担。</p><p class="ql-block"> 季大爷学识渊博,文学造诣很深,从他身上看到我父亲的影子。当时的历史背景没人敢与他接触,我倒成了他家的常客。下班后第一站便是他家,聊一会儿回家吃晚饭,有时老俩口极力挽留,便在他家用餐,晚上继续聊,直至聊到睡觉休息。听他介绍青年时期的往事,大学里的青春故事,慰问志愿军的趣事,在农场改造期间编辑报纸、编导文艺节目参加汇演的乐事。</p><p class="ql-block"> 他对自己的过往在我面前一点也不忌讳,当谈到自己是被管教人员,对外是以管教人员的身份出现在节目名单时,不由自主地发出骄傲自豪的笑声,脸上的笑容像天真烂漫的小孩笑得那么自然、笑得那么得意、笑得那么灿烂。</p><p class="ql-block"> 我每次到来,他那饱经岁月沧桑的脸庞总是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兴奋的表情。我若几天没去,他要委托邻居小孩找我,要我去他家玩,与他聊天,与他欢乐,与他共度昏暗的时光。显然,我们已经成为至交挚友,忘年之交。</p><p class="ql-block"> 工厂生产用的生铁、煤炭、木材、成品的进出运送,都是季大爷拖着板车风里来,雨里去完成的硬性任务。除了这些,厂领导家的私活,工人家的重活也由他承担,久而久之,大家习以为常,一切重活、脏活、累活成了他的份内事。</p><p class="ql-block"> 别人找他办事,他是有求必应,从不拒绝。因为,他在接受劳动改造,争取好的表现。</p><p class="ql-block"> 1976年12月,接近60岁的他,长期超负荷的体力劳动终于把他累倒了。患了脑溢血,虽经抢救治疗,命是保住了,却留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吐词不清,右半边的手和腿不能动弹。从此,卧床不起,政治的折磨刚曙光初现,病痛的折磨又接踵而至。命运对于这位才华橫溢的老人太不公平!</p><p class="ql-block"> 1978年12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实现了思想路线的拨乱反正,全面否定以阶级斗争为纲的理论。1979年正月初二,我去他家拜年,他努力支撑起半躺半坐的身体。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新年新气象,新春喜事多!”脸上布满了笑纹,眼里充满了喜极而至的泪水。</p><p class="ql-block"> 十个字的喜话,言简意赅,包容之大,寓意深刻。“新年新气象”,是指党的领导人开启了改革开放历史新时期,将党和国家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把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确立为中心工作。</p><p class="ql-block"> “新春喜事多”是指新年伊始,拨乱反正,平反冤假错案,全面摘除政治帽子,还其人人平等的政治地位。对于一个受政治迫害多年的老知识分子来说难道还能有比这更大的喜事吗?对于一直生活在政治阴影下的人们来说难道还有比这更明媚的春天吗?</p><p class="ql-block"> 老人留我在他家午餐小酌两杯,共祝我们的喜事!共祝大家的春天!我们与全国亿万人民共祝喜事!共祝春天!</p><p class="ql-block"> 老人春心涌动,振作起来,开始创作文学作品。歌颂新时代,歌颂新生活,歌颂新面貌,歌颂新风尚……右手瘫痪用左手写,每每看到他的文稿,一页页歪歪扭扭的字里行间,倾注了老人的一腔热血,表达老人对新时期的一片感激之情。</p><p class="ql-block"> 他说:“风烛残年, 身体残缺, 仅存唯一能做的就是发挥自己的写作能力。”他的作品被录用不多,编辑在退稿件中批注:写作手法娴熟,文笔老道,缺乏社会生活的真情实感。是啊!文学艺术来源于生活,是社会生活的真实反映。老人卧床多年与社会脱节,是在闭门造车。他勤耕不辍的精神令我感动。</p><p class="ql-block"> 这段时间,我学到了文学创作的知识,学到了他坚忍不拔的精神,学到了他与病魔作斗争的乐观态度。</p><p class="ql-block"> 我家地方小,他主动要我把打家具的木材存放在他家屋内,把打家具的作场安排在他家堂屋,嘱咐季师娘早茶晚水地照应木匠师傅,承担打扫木屑、清理杂件的重任。一套家具从晾料到制作成功约大半年时间。三个月的制作,噪音、灰尘、垃圾,严重地困扰着他家的生活和休息。</p><p class="ql-block"> 老人与我非亲非故,表现了老人宽厚待人的博大胸怀和乐于助人的崇高品质!</p><p class="ql-block"> 1984年,他的问题得到彻底平反。他重病在床,久卧不起。老人以顽强的毅力与病魔斗争近20年。</p><p class="ql-block"> 八十年代末,我走上领导岗位,繁忙的事务减少了与季大爷的交往。1995年6月30日,老人在奄奄一息之际,仍挂记我这个忘年之交的小朋友,再三嘱咐女儿寻找我,要我前去参加他的悼念活动。我接到老人去世的噩耗,悲痛万分,我失去了一位良师益友,失去了一位尊敬的长辈!</p><p class="ql-block"> 塑料厂迁入河西中港。维修车间来了一名电焊师傅,名叫肖康国,我称肖师傅。30多岁,中等身材,个子墩实,南京下放户落实政策进厂。</p><p class="ql-block"> 肖师傅性格直爽,工作有魄力,群众中有威信。新产品“二丁脂”项目进入安装阶段,在千钧重压的关键时刻,肖师傅被任命为维修车间主任,负责设备安装调试任务。赶工期,肖师傅集中车间全部力量投入安装工程。年轻男女连续奋战在施工现场,七十二小时没合眼。渴了喝口水,饿了啃个冷馒头,累了瘫在地下休息一会儿,困了用他那南京大萝卜腔调讲个笑话打个岔。   </p><p class="ql-block"> 中港的夜空,运河两岸,被塑料厂工地的焊光照射得如同白昼,清零哐啷的金属撞击声打破了中港前所未有的宁静。新厂、新人、新产品,那是塑料厂最火红的年代,那是塑料厂年轻人最富激情的岁月!   </p><p class="ql-block"> 我欣赏肖师傅的工作热情,崇拜他的人格魅力,我们成了好朋友。交往中得知,肖师傅的父亲是国民党高官。1949年,父母带着几个哥哥撤退台湾,丢下他这个老幺委托叔叔抚养。   </p><p class="ql-block"> 苦难磨练了他独立坚韧的个性。父亲的连累,夫妻俩带着幼小的儿子于60年代作为首批下放户,下放到淮安平桥公社。公社接待站发现他有焊工技术,从已分给的大队要了回来,成立了淮安平桥焊工门市部为公社挣取集体收入。   </p><p class="ql-block"> 宝应氾水三轮车站到平桥拉氧气瓶,惊慕肖师傅的技术专长,用提高工资待遇的方法把他夫妻俩“挖”过来,设立宝应氾水焊工门市部,壮大集体经济。   </p><p class="ql-block"> 几个无事闲逛的南京知青,看见一男一女两个外来户。女人年轻漂亮,风姿绰约;男人埋头干活,一声不吭。知青们捷足登门欲沾便宜,肖师傅明知来者不善,仍以礼相待。知青们胡搅蛮缠,得寸进尺。肖师傅在以寡敌众的情境下,铆足劲一个箭步冲出,像猛虎下山扑向这几个人。前摔后背,兔子蹬腿,转腰扫腿,挑肘别臂,抓腕砸肘,几个连贯动作。既像武打片,又像练功场,围观的乡邻看傻了眼,打得几个不知好歹的知青屁滚尿流,鬼哭狼嚎,纷纷作揖求饶。   </p><p class="ql-block"> 肖师傅双手叉腰当着围观的人群怒骂:“日你妈的!欺到老子头上,老子以前是南京鼓楼区摔跤队队员,下放这几年功夫荒了,正好给老子练练手!”知青们听闻肖师傅一口浓烈的南京腔,原来是老乡,又是摔跤高手,方知大水冲了龙王庙!赶紧跪地认错,称肖师傅夫妇为大哥大嫂,请他们进饭馆赔礼道歉。后来肖师傅夫妇每遇难事,这帮知青们都能出手相帮,一时传为佳话。   </p><p class="ql-block"> 宝应三轮车站是氾水三轮车站的上级组织,便把肖师傅夫妇调到县城三轮车站主办的水泵厂发挥更大作用。   </p><p class="ql-block"> 下放户落实政策,肖师傅被安置到大集体性质的塑料厂。改革开放,海外关系松动,他萌生与已在美国定居父母团聚的念头。   </p><p class="ql-block"> 肖师傅买来英语书籍和英语磁带,用硬纸板制作成小卡片放在口袋里,从A、B、C开始学习英语。等待渡船,人在船上,走在路上,空闲瞬间会听到他嘴里发出叽哩咕噜的声音。我问肖师傅:“你这把年纪,英语能学得进去吗?”他回答:“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他比我大11岁,40岁开始学习英语,语气坚定而自信。读大学是我儿时的梦,受肖师傅学习精神的感染,我发奋要挽回蹉跎岁月耽误的时光。</p><p class="ql-block"> 1982年,肖师傅带着全家移居美国,与父母团圆。由于时事变化,加上两个国度的语言障碍,自此音信全无。</p><p class="ql-block"> 30多年来,我一直思念肖师傅。2014年下半年的一天,我突发奇想,在百度上输上“肖康国”三个字,搜索一下午没有任何结果。第二天继续搜索,终于在南京侨务杂志上搜索到“老华侨肖康国……”我兴奋极了。   </p><p class="ql-block"> 顺着这条线索通过南京侨务办公室找到了肖康国的联系电话。当电话拨通大洋彼岸,传来了熟悉而又久违的南京萝卜腔。双方一阵激动,概要地介绍了各自的情况,并约定回国相聚。我的思念,我的坚持,创造了通过网络寻找到离别33年定居美国朋友的奇迹!</p><p class="ql-block"> 浮云一别后,春风数十年。肖师傅年入古稀,恋根情结俱增。2015年,应邀回国参加“宝应县塑料厂建厂四十五周年”纪念活动。</p><p class="ql-block"> 肖师傅当年在泥泞中跋涉,在焦急中待渡,在拥挤中登船,在运河中漂泊,在奔跑中赶路的记忆,已被一桥飞架东西,天堑变通途所替代。隔河千里远已成遥远的记忆。</p><p class="ql-block">(全文66节,节节皆精彩,欢迎留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