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大了

吴强

　　二十四年前的今天，你来了。

‍ 那是一个阴冷的下午，你是以体重九斤的巨婴身份来到世上的。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虽然还没有正常的视力，可能是急切地想看见这个世界，你闭着一只眼，却努力地睁着另一只眼。

‍ 当晚，我冲了一小碗奶粉，用小勺喂给你。你喝到第一口奶水后，嘴就一直张着，头也随着我舀喂的动作，不停地转动，找着小勺。

‍ 以后的日子，你能吃好喂，不哭不闹，让人带得省心。

‍ 大概是两岁的时候，我带你去清溪路一家刚开业的超市玩。超市的货品吸引了你，你自顾自地到处跑，到处看，已经忘记了跟随的我。我走出店门，躲了起来，想看看你的表现。不一会，你发现我不在了，突然慌张地跑出店门，六神无主的样子，随之大哭。我抱起你，你还是不停地颤抖。这时候，我突然发现你长大了，不再是只知吃喝的婴孩了。

‍ 你上幼儿园了，放学回到家，大姨奶奶问你在园里吃了什么饭，你一字一顿地说：吃了蛋、炒、饭，惹得她哈哈大笑。以后只要大姨奶奶问起吃什么饭，你一律回答是蛋炒饭，她也一律是哈哈大笑。这时候，我发现你长大了，小东西会逗大人了。

‍ 四五岁的时候，我带你去文采楼上的游池练游泳。我们俩在水里打闹，没轻没重的。玩了一会，我突然发现你不在身边了。找了半天，看到你一个人躲到深水区一声不吭地踩着水，喊你半天也不应。我这才想起，可能刚才出手重了。这时候，我发现你长大了，会生闷气了。

‍ 上小学了，你有了老师和同学。一天下午，我看你站在大西门长江路边，那并不是你上学的必经之路，你一定是特意在那里等同学。“老师”成了你嘴里最具威力的托辞，不想服从家长安排时，你总是义正辞严地以一句“老师讲的”，让人无法反驳。这时候，我发现你长大了，正在做着我儿时也曾做过的事。

‍ 上初中了，经常在周五的晚上，我带你去看电影，你美滋滋地说：这样的日子挺好的。不过好景不长，好日子还是被沉重的学习打破了。后来，我推荐你在家看《泰坦尼克号》。你一个人安静地坐在电脑前看着，等我再看到你的时候，你无声地紧盯着屏幕，双颊早已挂满了泪痕，其时杰克与露丝正在海里生离死别。这时候，我发现你长大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已经打动了你。

‍ 初中的学习毕竟还是紧张的。每天晩上，往往是我已经躺在床上看书准备睡觉了，你还在写作业。借着睡前刷牙的几分钟，你不知从哪弄来一付黑色眼镜框给我戴上，让我学湖南普通话扮汪涵。你左手拿起我正在看的书捧在胸前，右手用水果刀叉了几片橘子皮高举着，叫我给你拍一张自由女神像。我们互相嬉笑，互相拍照。这时候，我发现你长大了，我们可以没大没小地搞怪、开涮了。

‍ 再往后，你去国外读书。你年龄尚小，一个人孤身在外，遇到了不少困难，好在心态不错，还自嘲地说：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你第一年回来，身体发胖，满脸粉刺，狼狈不堪。等到我第二年接机的时候，发现你的状态好多了，你俏俏地告诉我：我怕你们看着难过，下飞机前，去卫生间梳洗打扮了一下。这时候，我心头一暖，知道你长大了。

‍ 你申请大学都是一个人完成的，准备资料、投递申请，忙得不亦乐乎。你知道，这次只能靠自己，家人也帮不上忙。到了录取季，offer 迟迟没有消息。直到有一天深夜，你收到了一个很普通的学校的通知书，兴奋地告诉我：我有学上了，简直就成了现代高玉宝。这时候，我才体会到你承受的压力，知道你长大了。

‍ 大学生活比高中更自由一些，你发了很多学习之余的朋友圈，大家都觉得你过得很自在、惬意。你对我说：每个人都是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朋友圈的，其实背后有很多别人看不到的苦。我们后来每次看完电影，你跟我讨论的已经不是剧情了。你用学到的专业知识，给我分析电影的画面和光影，揣测导演的构思。在你随手的街拍相片里，也可以看到你审美提高的成果。这时候，我看到你有了辩证的思维、专业的技能，知道你长大了。

‍ 上研究生了，你也开始课外打工。你在超市收银，经常上班到深夜，有时还能遇到打劫、不给钱的。你云淡风轻地向我描述着当时的情形，我却是提心吊胆地听着。去年的父亲节，你用打工的钱，买了一件毛衣，让回国的同学带给我。辗转了一个月，衣服到我手上的时候，恰好赶上了我的生日。一看，还是我以前很喜欢的品牌。这时候，我知道你真的长大了。

‍ 现在，你已经踏入了人生新的阶段，你要工作，要生活，要恋爱，要成家，也可以说是真正开启了人生。我想，长大的你，一定能应对这一切，更能享受这一切。我为你长大高兴，更为你拥有无限的未来高兴。

‍ 今天是你的第二个本命年生日，写下这段文字，记录一下你的成长经历，权作送你的生日礼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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