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树的遐想 </p><p class="ql-block"> 高海平/文</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从深秋到初冬,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大地上的植物有的还来不及转身,比如银杏树、小杨树,叶子中的叶绿素刚刚抽离而去,剩下了纯粹的金黄色,那么纯粹,那么出尘脱俗,那么干净,没有任何想要凋落的迹象。当事物正在调整节奏适应初冬的微冷时,它们却那么得养眼和养心。尤其是银杏叶,像一枚枚微型的折扇,扇头蜿蜒,扇柄笔直,龙骨显得劲健,在枝头上迎风招摇着,即使被风吹落在树下,也是那么得风姿绰约。</p><p class="ql-block"> 小杨树的叶子很小,不像银杏叶那么富有贵族气,充其量一小家碧玉,朴素无华,但是它所透露出的金黄色是不输银杏叶的,单独相比的话也许逊色一些,架不住它的繁密,打远处看过去仍然会误认为是银杏。</p><p class="ql-block"> 初冬时节,车子行走在前往孝义采风的路上。窗外的风景纷纷向后倏然掠过,所有的事物都或多或少镀上了冬天的灰色,只有银杏和小杨树的金黄色在闪闪发光,照亮了我的眼睛。</p><p class="ql-block"> 值得注意的是,银杏这种古老的树种却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喜爱。从城市的大街小巷能够看到它越来越多的身影,而小杨树只能在乡间随处可见。即使城市里存在,也是早年无意当中保留下来而已。不管是什么原因,初冬的大地上,这两种不同身份的树种,给我们不约而同地展现了自身的美,这种美几乎无差别地提高了我们的审美能力,打心里赞叹,它们把秋天的最后一抹色彩带进了冬天,就像一束接力的火炬,燃烧着生命的希望。</p><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孝义的临水村是个千年古村落,目前正在朝着民宿的目标进行大规模地改造。街头巷尾能看出被某些专业机构策划和设计的痕迹,这种痕迹在很多古村落都能找见。古村落正被一种新的样式所取代,比如统一的墙体和屋顶,街墙上撩人心魄的话语,广场上的曲水流觞等等元素,给古老的村庄注入了现代元素,吸引着新一代的年轻人。当然,也有一些古老的建筑要把古老坚持到底,向人们输送着历史深处的信息。比如五道庙、关帝庙。</p><p class="ql-block"> 五道庙供奉的是五道将军,东岳大帝的属神,掌管世人的生死和荣辱,处在临水村中央。其对面则有一棵千年奇树,被称为柏抱槐。从外观上看,这是一棵树,高大挺立,树顶却有柏树和槐树两种枝干。仔细端详树根,才发现柏树里面包裹着槐树,二者几乎完全长在一起。这样的树以前也见过,但是像临水村这棵严丝合缝地互为包容绝无仅有,这种结构的存在本身已是奇迹。我无法对其准确称呼,叫它柏树,叫它槐树,叫它柏抱槐,都不恰当。</p><p class="ql-block"> 我站在这棵奇树旁边来回逡巡久久地观望,尤其是根部的形状,二者在一起应该很久了。因为,柏树的树根苍老,纹理粗粝,色泽光滑,已有了包浆的感觉,而被抱的槐树也非常粗壮。可以断定它们生长在一起很久很久了,就像孪生兄弟一样,不像有些合抱树,其中一棵非常弱小,一看便知是后天由鸟儿衔了一颗种子落在了原本已很古老的树窠里,随着岁月的变迁长出别样的一棵树。这棵柏抱槐相处十分融洽,齐头并进,共同发展,分享着头顶的蓝天和脚下的土地。它们的这种自洽与融合似乎充满了一种寓意。千年的历史见证了临水村的风云变化,使它们团结得更紧密,让我想到了一个热词:抱团取暖。</p><p class="ql-block"> 关帝庙,顾名思义供奉的是关公关老爷,与五道将军职责稍有不同,他是专门保护生灵的,是临水村人的守护神,也是财神。奇妙的是,关帝庙前也有一棵千年古柏。外观上看是两棵树,一棵已经枯干,一棵依然长着绿枝。但是我断定二者是一棵树,根部一定是合在一起的。这棵千年古柏一定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王朝的更迭虽然与一棵树木无关,但是,树木在漫长的生长过程中,日月的朗照,风雨的洗礼,必然会留在柏树的年轮里,年轮就像存储器会记载着所经见过的一切。它长在关帝庙前,肯定最了解这座庙宇的历史,也一定见证过关帝为临水村所做的林林总总。相信它亲历过的风调雨顺要比灾难更多,这些能够从柏树的身上体现出来。</p><p class="ql-block"> 柏树的身材很长很长,完全可以用伟岸来形容。它身上已经没有了树皮,光洁的表面直溜溜地像一面坡,坡上分布着一条条相同的纹理,就像一根根爆突的经脉在流动。树梢上只有些许的枝叶证明着其柏树的身份,在我眼里,这棵树早已脱离了树的范畴,升华到神的境界。不要说已经一千年了,即使再过一千年它也会屹立不倒,时间在其身上已经消失,它成为一种象征。</p><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 原以为今年看不到柿子树了。去年12月在太行山的黎城山谷里看到柿子树,转瞬一年了。早年在乡村生活,到了秋天柿子树叶子凋落后,柿子像灯笼一样挂在苍虬的枝干上红得耀眼,成为村中不可多得的风景。农人挑着筐子成群结队摘柿子,成了村中风景中的风景。柿子摘回来后,除了一部分放在用高粱杆搭就的晾台上晾晒着,以备冬日里打牙祭,其余统统旋了柿饼。柿饼是能卖钱的,要么供销社收购,要么在集市上销售,总之,柿子是有经济价值的。</p><p class="ql-block"> 前些年,柿子一下子不值钱了,柿子红得要从树上掉落了,农人也懒得去摘,顶多摘极少的供自己尝个鲜,这就好过了孤寂得在空中飞来飞去的鸟们。至今,柿子的命运并没有多少好转,只能“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p><p class="ql-block"> 柿子树是山里犄角旮旯的长物,想不到孝义这样的平川地带也有,多少改变了我的认知。</p><p class="ql-block"> 刚好碰上雨天。初冬的雨不大,雾却不小,朦朦胧胧的感觉,没有了阳光的照射,一树的柿子,没有了应有的红彤彤,好在它用繁密弥补了我们视觉的缺憾。灰蒙蒙的雨天里,构成了无法无视的靓丽景象。先是看到一棵、两棵,难免为其孤单而慨叹。后来,出现了一园子的柿子树,顿生山阴道上,应接不暇的惊喜,有种重回秋天的感觉。秋天并未走远,拽还是能拽住的。这一园子的柿子树仿佛一直在等候我们的到来。</p><p class="ql-block"> 站在柿子树下,望着树上的喜鹊窝抑或老鹳窝,就在想,这些鸟真是聪明至极,守着一树通红的柿子,一冬天都会像过年一样快乐。每当把长长的喙插入柿子温软的果肉里吮吸时,那种甜到心尖尖的美妙感觉,人类想起来都会直流口水,想必鸟们也会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