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千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中秋节回高梁,打了糍粑,写了首小诗,想发在抖音,才发觉自己没拍有一张照片。尤其是打糍粑用的那两根竹篙,是现砍鲜竹做成的,通体碧绿,散发着它自己独有的清新气息,我以为是打糍粑最有诗意的地方。打糍粑前,两根竹篙倚墙而立,静默无声。打完糍粑,我没舍得扔弃,把它们放回原处,让它们仍然倚墙而立。过了一会儿我又去看它们。残留在篙头的糍粑包浆,已风干,坚硬异常。我又放下,它们还是倚墙而立,静默无声。它们品尝了糍粑之香,也把它们的竹香奉献给了糍粑。它们是拥有别样故事的竹篙了。可是,我为什么这么糊涂,没想到为它们拍张照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联想起许多往事。我想起父母的味道。</p> <p class="ql-block">有一道菜,很怪异,散发着强烈的刺激人的气味,人们形象地给它取名叫冲菜。小时候第一次吃它,被它的辛烈之气冲到嘴巴鼻子眼睛都受不了。吃过几次之后,才勉强能接受这道菜了。令我没想到的是,若干年后,有一天我看见街头待售的青菜尖,我说,哎呀,好久没吃冲菜了。而这时,父母早已过世多年。我回忆父母做这道菜的方法、程序。可是记忆是模糊的,当年父母做这道菜的时候,我何尝想到要学会它。我只回忆出一些片断。我上网去查,跟着网上学,反复摸索反复做,可是,总也不是那味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后悔当初没学会这道菜的做法。与此相同的,还有盐菜和豆油。</p> <p class="ql-block">烧白是川菜里雅俗共赏老少皆欢的一道菜,应该算得流量明星了。盐菜的优劣直接关系到烧白的成败。父母是做盐菜的好手。屋檐下细细的长绳上,密密麻麻挂满的青菜尖,这画面几十年后仍鲜明如初。父母几乎每年都做,做得多,却没拿去卖过。除了自己吃,就是送人。记得左邻右舍,还有队里的人,常有来讨要的,父母都慷慨以赠。现在市场里也都有卖,随时能买到。可是每买一次,我都忍不住心里失望,因为买回来的盐菜,或者太老,或者太咸,又或者不够香。这令我越发想念父母做的盐菜来。父母做的盐菜,全无这些缺陷,颜色漂亮,又嫩,盐味又合适,最重要是香味浓郁且持久。我刚工作的那几年,有段时间,周末离家返校时,总要带一瓶母亲做的盐菜炒肉末。一路上那香气从瓶子里钻出来,直往心里钻去。</p> <p class="ql-block">我写过一首口语诗《梅雨美味记》,傲夫先生选入了现代诗歌展。这美味,不是一道菜,而是调料,我们叫它豆油,也就是大众口里的酱油。小时候,家里所用酱油,从没用一分钱买过,都是父母自制的。看见邻居总是到幺店子去打酱油,我曾无知地羡慕过,以为那比父母自制的香多了。而此刻,当我写着这些文字时,那独特的豆油香飞越数十年光阴飘然于鼻端。父母酿制的豆油,清亮,金黄,还有些许的红艳,混合着诸多香料的精华,几乎可用于一切烹饪。有一年做香肠,母亲加了豆油,一根一根红彤彤的,像冬日里一个一个小太阳,散着腊香的小太阳。在顺河的时候,曾经尝过一位邻居自制的豆油,色、香、味,都差得太远。</p> <p class="ql-block">盐菜,豆油,当年我只知道坐享其成,哪里想过去学着做它!现在,只留下无尽的怀想。差可安慰的是,我学有一道菜,至今还能保留父母的味道,那便是家常鱼。当年父母渡鱼的时候,我常在灶边看,后来渐渐开始打下手,不知不觉中竟也学会了。随着时间推移,我还学会了鱼的好些别的做法。有一天家人对我说,做一回家常鱼来吃吧,才惊觉这一美味已久违了。这以后,就时不时地做一回。吃着鱼,就仿佛与远去的父母有了一次重逢。</p> <p class="ql-block">以前读“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两句,不懂,教学生时也只是鹦鹉学舌,人云亦云。当时既已惘然,过后又怎会追忆?原来,有些事,它悄悄潜入你的心底,蛰伏着,你一点都不知道。某一天它猛然醒来,也把你叫醒。你追忆,你怀念,你伸出手去猛抓一把,握住的也只是遗憾与惆怅。</p> <p class="ql-block">人生有许多事,一定要等到时间足了,你才能真正懂得它的珍贵,可是,往往又迟了。当时只道是寻常,回首已成参与商。</p><p class="ql-block">2024.9.21</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