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懈怠过生活的人

老言

　　十多年以前，寒冷的冬天，母亲突发在徐州做切除胆囊的手术，我火急火燎的往回赶，一个许多年未见的初中同学，在下着雨的深夜，开着三轮电蹦子在火车站等我，我们穿过大街小巷，颠簸而又一路狂奔，总算来到了她的水果店。而那种温暖，到今天记忆犹新。这样的友情，一直延续到现在。

那时的她，正是水果店刚起步，婚姻也在危机里。晚上，我们俩蜷缩在被水果店隔开的小床上，彻夜长谈。一个普通85后女孩，出身贫寒，她善良，吃苦，努力，要强，但抵不过认知的局限，就有了错位的选择，背道而驰的命运。

她有三个弟弟，身为老大的她，从小并没有柔情的呵护与细腻的熏陶下，可谓是女汉子，一直是短发，上学时，也是显而易见的＂中性＂着装 ，甚至结婚后也是经常被调侃为＂男人婆＂。

初中也就辍学打工，浑浑噩噩过了两年。真正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是在其中的两个弟弟在异地与人打起了群架，最终也是有了短暂的牢狱之灾，这让年老的父母，雪上加霜，一夜也愁白了头。但也爱莫能助，或者说鲁莽冲动必然要付出代价。

她从工厂辞职，用身上仅有的100块钱批发了草莓，开始她的摆摊，任凭风吹日晒也是正常，寒冬腊月里，凌晨骑着三轮车进货，任凭那手背冻的想癞蛤蟆皮一样，肿了痒，再结痂，看似20出头的姑娘，有着苍桑衰老的容颜，也从不在意。似乎，只有拼命挣钱，才能改变家庭的命运。

慢慢地，她终于有点积累可以租的起店面，总算有了第一家水果店，可以遮风挡雨，甚至不用再提心吊胆，与城管斗智斗勇，而狂奔与赛跑，收摊后也就在店里蜷缩凑合睡觉。因为她的实在与专注，也有了口碑，于是她把另外一个弟弟带出来，给开了一个水果店，，这样他就可以凭实力挣钱存个老婆本。

此时，她也到了结婚的年龄，虽然也从未有过被异性追求的体验，更没有恋爱的滋养。也就亲戚介绍相亲，很快的就结婚了。对方虽然长得高大，但是性格极其内向，没什么感情基础，也都没有交流的意愿，于是他们各奔东西。后来，朋友说，可能相亲结婚的都是这样，有个孩子也就好了。

她也听劝，也就怀孕有了孩子，一直'致力于开店，拼命挣钱，孩子满月也就甩给了婆婆。只是对方一直在工厂里打工，中间也尝试住在一起，但是他从来不敢与她在一个桌上吃饭，说是畏惧，但也没有吵闹，也更没有沟通。而这段僵持的关系一直维持了十年，最后因为抢战孩子，她暴力的把人打了一顿，也就真的形同陌路了。

不久后，另外的两个弟弟也都回归于社会，她辛勤打理的水果店各送了一个，作为创业基础。她性格里与生俱来带有的强悍，让几个弟弟都敬而畏之，话虽不多，简单粗暴，偶尔也会上手打一顿，也心服口服，似乎温柔与撒娇，与她的世界都无关。

一年又一年，孩子也拖着在身边长大了，虽然也有亲友的帮衬，半夜起来去批发市场，不论春夏与秋冬，小本生意的繁琐充斥着每一天，很晚才关门。也是真的挣到了钱，于是也不辞辛劳，弟弟们也通过努力都买了房，娶妻生子。她也替年老的父母，松了一口气。

中间也相了好多次亲，也是不了了之，与女人有关的美都与她无关，唯一感兴趣的就是胡吃海喝，毕竟可以解压，得到最大的满足感，她胖到没有形象。也成了相亲路上的一块绊脚石，且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她，除了做生意，也不懂男人，只是她还是被父母催促结婚。

从前的一个同事，离异带两个孩子，除了本分老实，一无所有，她俩一拍即合。纵然亲友都劝说，要现实，她在中年，还是图了男人对她好，也许是从未有过的缺失的爱情，兴许也是真的爱情，又或许大家都没有更好的选择。于是，也就这样，稀里糊涂又生了个孩子，四个孩子的家庭负担都在重组家庭里。

后来，她又带了几个表亲与朋友都开了店，规模到一二十家，只是枝叶扩散后，因为她的经营不善，最后都与她无关，各自劳燕分飞。而她也觉得水果生意不再景气，于是各种别的领域盲投，还有没有深思熟虑的扩大做电商，甚至最后也是负债累累，两手空空。

从此，没有了店铺，也没有了周转资金，他们只能路口摆个摊，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从头开始。只是，那是一个人单打独斗，也有着正青春的血气与顽强的生命力，如今，中年除了当初打拼遗留的亚健康身体，还有背后家庭经济的压力，各个行业市场到饱满，只能在命运的碾压之下，推一步，走一步，至于，何时才能东山再起，依旧未知，依然坚定前行。

她苦苦支撑的这几年里，总让我想起那些社会里的行行色色。命运，真的是件无常的事情，都说，我们只能挣到认知以内的钱，而勤劳，善良，坚持，只能支撑生活的最基本保障。至于，生活的质量，内心的松弛感，也是在有一定经济基础上的自由与选择。

人生的每一步，看似注定，其实在每一次的选择里就已经埋下了伏笔。勤能补拙，勤能致富，但，错位的遗憾，也只能坦然面对与欣然接纳。或许，从未懈怠过生活，岁月依旧薄情，也是一种常态吧。

2024.11.10 于言 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