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盘红缕细茵陈，巧与椒花两斗新

巴尔鲁克

按照笔者手头的高等医药院校教材《中药学（供中医、中药、针灸专业用）》（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84年6月版）中的利水渗湿药的顺序轮到“茵陈蒿”了。
在了解茵陈蒿的药用价值前，我们先学研一下中国文学史上巅峰人物之一东坡先生的两首诗，看看他老人家的诗中是如何表述茵陈蒿的。
第一首是七言律诗，从诗题《元日过丹阳，明日立春，寄鲁元翰》中我们得知这首诗的创作地点是江苏省镇江市丹阳市，从东坡先生的履历中推断其创作年代为北宋熙宁七年（1074）立春的前一天。为何过丹阳？从李一冰先生《苏东坡新传》里得知，熙宁六年秋，两浙淮南东路也就是今天的镇江和苏锡常地区发生旱灾，朝廷命令正在杭州知州任上的东坡先生赴灾区放粮赈灾，这是他老人家完成使命后前往润州（今江苏镇江）的路上写给在杭州共事的鲁元翰的信。
“鲁元翰”，姓鲁，名有开，字元翰。生卒年代不详，只知道其仙逝时75岁。宋亳州谯县人。仁宗皇祐五年进士。神宗熙宁变法，因不合王安石意，出通判杭州。历知卫、冀二州，皆有惠政。哲宗元祐中知信阳军及洺、滑州，复知冀州。官至中大夫。史载其：“好礼学，通《左氏春秋》。”所谓“通判杭州”，正式官称为“杭州通判”。北宋时，通判与知州同领州事，职掌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审理等事务。笔者臆测，在东坡先生外出赈灾期间，杭州府内的政务大概都是由元翰先生负责打理了。
元日过丹阳，明日立春，寄鲁元翰
堆盘红缕细茵陈，巧与椒花两斗新。
竹马异时宁信老，土牛明日莫辞春。
西湖弄水犹应早，北寺观灯欲及辰。
白发苍颜谁肯记，晓来频嚏为何人。
首联“堆盘红缕细茵陈，巧与椒花两斗新。”如果把“堆盘”作为专用名词的话，‌是指将礼品堆放在盘中送到对方家里的习俗。在此应该是说盘中堆满了包括茵陈在内的嫩绿青菜。“椒花”，椒的花。因晋代刘臻妻陈氏曾于正月初一献《椒花颂》，后常用为春节之典。
颔联“竹马异时宁信老，土牛明日莫辞春。”“竹马”，即儿时朋友，在此当指彼此信任的成人朋友了。“已时”，辞书有两种解释：（1）不同时候。（2）过去，从前。在此当取后一种解释。“土牛”也称为“春牛”，在以农耕文化为主的古时在立春这一天都要用泥塑造牛并举行一定仪式以鼓励春耕。《后汉书·礼仪上·立春》载：“立春之日，夜漏未尽五刻，京师百官皆衣青衣，郡国县道官下至斗食令史皆服青帻，立青幡，施土牛耕人于门外，以示兆民，至立夏。唯武官不。”
颈联“西湖弄水犹应早，北寺观灯欲及辰。”“北寺”，在此指寺院位置在北者。辞书还有两外三种解释：（1）监狱名。（2）大理寺的别称。（3）寺名。在今江苏省苏州市旧城北部。旧名报恩寺。寺内有北寺塔为游览名胜。“及辰”，即及时。
尾联“白发苍颜谁肯记，晓来频嚏为何人。”“白发苍颜”，形容老人的容貌，头发斑白，面孔苍老。“频嚏”，如今民间有一种说法：打一个喷嚏是有人想你了，打二个便是被人骂了，打三个则是让人念叨了，至于念叨什么并不重要，笔者认为不论好坏都说明有人想着你、惦记着你。不知一千年前的宋朝，民间对“频嚏”有何说法？
下面这首《春菜》，是东坡先生在任徐州知州时所作，具体时间据专家考证为元丰元年（1078），从诗题和诗的内容判断应该是在春季，读罢全诗，春寒料峭之感便会油然而生。诗云。
蔓菁宿根已生叶，韭芽戴土拳如蕨。
烂蒸香荠白鱼肥，碎点青蒿凉饼滑。
宿酒初消春睡起，细履幽畦掇芳辣。
茵陈甘菊不负渠，鲙缕堆盘纤手抹。
北方苦寒今未已，雪底波棱如铁甲。
岂如吾蜀富冬蔬，霜叶露牙寒更茁。
久抛菘葛犹细事，苦笋江豚那忍说。
明年投劾径须归，莫待齿摇枋发脱。
读这首诗时，首先给笔者的感受是东坡先生对蔬菜的熟悉。当然东坡先生深谙中医药是众所周知的事，熟悉这些时令蔬菜也就不足为奇了。笔者认为，诗比较好懂，但为了学有所获，先梳理一下诗中提到的蔬菜，这些蔬菜在祖国大地上还有许多各地使用的别名，恕不费词。
蔓菁（jīng京），俗称大头菜。蔓菁为十字花科芸苔属，一年或二年生草本植物，高可达100厘米；块根肉质，球、扁或长圆形，外皮白色、根肉质白色或黄色，无辣味；基生叶大头羽裂或为复叶，叶片上面有少数散生刺毛，下面有白色尖锐刺毛；叶柄有小裂片；总状花序顶生；春季开花，花瓣鲜黄色，萼片长圆形，倒披针形，长角果线形，种子球形。块根与叶均可食用。
韭芽即刚刚出土的韭菜芽。韭菜，百合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具特殊强烈气味，根茎横卧，鳞茎狭圆锥形，簇生；鳞式外皮黄褐色，网状纤维质；叶基生，条形，扁平；伞形花序，顶生。
香荠，有可能指两种蔬菜。一是荠菜，二年生草本植物，花白色，茎叶嫩时可以食，全草可药用。二是荸荠，又名马蹄。属单子叶莎草科，为多年生宿根性草本植物。有细长的匍匐根状茎，在匍匐根状茎的顶端生块茎即荸荠。荸荠皮色紫黑，肉质洁白，味甜多汁，清脆可口，既可做水果生吃，又可做蔬菜食用。球茎富淀粉，供生食、熟食或提取淀粉，味甘美；也供药用，开胃解毒，消宿食，健肠胃。这可是原产于中国的植物，现广布于全世界。
青蒿，菊科二年生草本植物。植株有香气。主根单一，垂茎单生，高可达150厘米，上部多分枝，下部稍木质化，叶片两面互生﹐青绿色或淡绿色，无毛；裂片长圆形，基部楔形，叶柄基部有小形半抱茎的假托叶；头状花序半球形或近半球形，基部有线形的小苞叶，外层总苞片狭小，长卵形或卵状披针形，背面绿色，无毛，花序托球形；花淡黄色；花冠狭管状，花柱伸出花冠管外，瘦果长圆形至椭圆形。整株气味特殊，嫩者可食，茎、叶可入药。
茵陈，我们放在最后细说。
甘菊，菊科菊属，多年生草本。多生于山野间，花细碎，蕊如蜂巢，有黄白二种，可作药品，性微寒，可降火除热，去翳膜、治眼疾。
菘葛，是两种蔬菜。一是菘，十字花科。二年生草本栽培植物，变种甚多，通常称为白菜。是一种由野生的欧洲植物衍生而来的多叶的栽培植物，其特点是茎短，其上簇生着许多通常是绿色的叶片，形成紧密的球形头状结构，用作蔬菜。色白的叫“白菜”，淡黄的叫“黄芽菜”。二是葛，豆科葛属，多年生草本植物。茎细长，复叶阔大，花紫赤色，结实成荚。根可入药，亦可取出淀粉，供食用及制糊用。纤维可织布及作造纸原料。
苦笋，为禾本科植物苦竹的嫩苗，主要分布于江苏、安徽、浙江、江西等地。苦笋苦中带甜、爽口脆嫩、温润宜人，食用后有开胃健脾、通肠排便、美容护肤、减肥瘦身的功效。
梳理完了诗中的菜名，再对一些词汇稍加解释。
首句中有“宿根”一词，一般是指某些二年生或多年生草本植物的根。茎叶枯萎后可以继续生存，次年春重新发芽，所以叫做宿根。
第三行诗“宿酒初消春睡起，细履幽畦掇芳辣。”前句中的“宿酒”，指酒醉隔天仍未清醒，有时也称为宿醉。后句中的“细履”，“履”字本意指鞋，这是众所周知的。然而，“履”字还有践踩，走过，步伐等意思，因此，“细履”在诗中是说漫步、小心行走。
“鲙缕堆盘纤手抹”句中的“鲙缕”，指的是鱼片或肉丝。
末句“明年投劾径须归，莫待齿摇枋发脱。”前句中的“投劾”，说的是古代官员因自身过错，而呈递的辞职文书。最后三字“枋发脱”，应该理解为放弃权利，或摆脱公务。“枋”字有两个读音，一是fāng（方），意思是（1）古书上说的一种树，木材可做车。（2）方柱形木材，有时亦指棺材。另一个是bĭng，音、意皆同“柄”，即权柄。“发脱”辞书解释有：（1）发放。（2）脱手，卖出。（3）开脱，摆脱。（4）犹发泄。尽量发出。（5）处置；对付。
最后说说茵陈蒿。《國語辭典》解释为：“茵陳。植物名。菊科艾屬，多年生草本。蒿的一種，生水濱砂地，葉一至二回羽狀全裂，小裂片細線形，近無毛。夏秋著花，頭狀花序多數，排列成複總狀，總苞黃綠色。莖葉可入藥。也稱為‘茵陳蒿’。”教材《中药学（供中医、中药、针灸专业用）》（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84年6月版）云。
茵陈蒿：为菊科多年生草本植物茵陈蒿或滨蒿的幼苗。我国大部地区有分布，主产于陕西、山西、安徽等的。春季幼苗高约三寸时采收，除去老茎及杂质，晒干。生用。
性味归经：苦，微寒。归脾、胃、肝、胆经。功效：清利湿热，退黄疸。应用：用于黄疸。此外，本品亦可用于湿疮瘙痒，流黄水，乃取其清湿热之功。可煎汤内服或外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