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七十一</p><p class="ql-block">邬阴阳、陈大头、班头大哥、把总老爷一行,捣毁了贼窟,缴获金银珠宝、辎重兵器无数。他们押解二百多名贼兵和道徒浩浩荡荡回到了向阳村已是午夜了。一回到向阳村任府货栈,陈大头即飞章报告了山西巡抚。山西巡抚一接到报告就写了一封密折,把情况报告了乾隆。密折中特别写了一笔,说邬阴阳在此次办差过程中,运筹得当,行动果决,虽两次负伤,仍不避箭矢,英勇向前,功不可没。同时,山西巡抚把案情进展情况知会了顺天府和绍兴府。</p><p class="ql-block">乾隆皇帝收到山西巡抚的密折,十分高兴,为此,还专门给山西巡抚发了一道敕令,要山西巡抚会同绍兴府差员急速追捕安泰等贼党,勿使走脱一人。敕令中还讲了“邬阴阳虽系道家,也能实心用事,朕心甚慰”等语。</p><p class="ql-block">安泰、王仁二人虽不知道乾隆皇帝追捕他们的敕令,但早已感受到了风声鹤唳的恐慌。</p><p class="ql-block">那日他们从软梯上好不容易才攀爬上去,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两腿筛糠。安泰上去后,两手紧抱着一棵树只向下看了一眼,就气短心跳,张开的嘴巴半天也不能合拢。那是百丈深崖,崖壁如刀削斧斫过一般,只怕连松鼠也爬不上去。</p><p class="ql-block">二人跌跌撞撞在森林中穿梭,既恐惧又紧张,一到森林边沿,又唯恐遇到生人暴露了行踪,只得再返回森林中。然而,森林中也不安全,时有虎豹出没。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怕什么偏遇什么,就在他们欲返回森林之际,果真就碰上了一只斑斓土豹。只见那豹在森林里伏着,两只眼睛闪着蓝色的光,正死死地盯着他们,还“嗤嗤”地不停咆哮着。安泰一见吓得“啊”了一声,转身就跑,然而,那腿却直发软,不能给力,那豹一跃而起,首先向安泰扑了过去。只听安泰“妈呀”一声,就倒了下去,接着又听得耳边“叭叭”两声,见那土豹“唧唧”地叫着,翻了两个跟头,就跑开了。安泰睁开眼看时,早没有豹子踪影,只有王仁边笑边把玩着他的马鞭。</p><p class="ql-block">“座主,莫慌,豹子已被小的一鞭打翻跑掉了。”王仁说着就把安泰扶了起来。</p><p class="ql-block">原来,王仁成天赶车,已成了王良、造父一流人物了,尤其善于使鞭,指哪打哪,鞭鞭中的。刚才豹子向安泰扑来的时候,王仁一挥长鞭,就击中了豹子的左眼,那豹子疼的翻了两个跟斗,只好落荒而逃了。</p><p class="ql-block">这一精彩动作,就发生在眼前,安泰好像看得清清楚楚。</p><p class="ql-block"> “王仁啊,是你救了本座一命,本座该怎样感谢你呢?”安泰说得十分真诚。</p><p class="ql-block"> “座主,小的受谭知县重托,要保护座主安全,再说,举手之功,不敢承感谢两个字——我们还是赶路要紧,如邬阴阳和官兵追上来就糟了。”</p><p class="ql-block">“说的是。”</p><p class="ql-block">王仁把安泰搀扶了起来,试着走了两步,安泰才知道自己的腿并无大碍。此时他才意识到,这几年自己在京城养尊处优惯了,不仅道术生疏了,也少了临机应变的能力,一遇危急,方寸先就大乱了,这如何能完成理亲王交付的大任呢?何况,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基业,竟然毁在一个小妖道邬阴阳手上,眼下,连自己的生命也受到了威胁,自己却拿不出一点点主意,而一味地如缩头乌龟一般缩在乌龟壳里,现在连乌龟壳也被捣毁了,若再不振作,再不抗争、绝地求生,那自己一生的事业眼看就毁了。</p><p class="ql-block">“座主,别迟疑了,逃命要紧!”</p><p class="ql-block">安泰这时看了一眼王仁,马上又振作起来了。眼前就有绝世奇功的人选,为什么不能凭借此人的功夫,绝地反击,一举灭了邬阴阳呢?只要邬阴阳一灭,朝廷也难奈何于我,理亲王的大业也就有保证了。这样一想,安泰眼睛一亮,又抖擞起精神,和王仁一起避开大路,绕道丛林,藏入荆棘,跨过深沟,转上山峁,挨到天黑透了,才从狗儿洼插了下来,还是从任府货栈潜入了三清观,竟然也未有人发现。</p> <p class="ql-block">李道中忽见座主的狼狈样子,吃了一惊。看时,安泰和王仁个个灰头土脸,衣服都破了,脸上,身上,腿上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只有安泰下巴处那块红痣红得发亮,</p><p class="ql-block">“无上太乙度厄真君!”李观主念了一句道号,又把拂尘一甩说:“座主您受苦了!”</p><p class="ql-block">“别跟我玩虚的,快,快准备饭,本座可是饿坏了。”安泰现在不想别的,只是觉得饥肠辘辘。</p><p class="ql-block">李道中忙着就叫道徒准备好了饭食,看安泰和王仁吃的津津有味,就又把汤也端了上来。安泰边吃边说:“我们的基地被毁了,本座差点就成了刀下之鬼!”见李道中愣在那里,安泰又说:“基地被毁的事有空再说,现在快准备热水,本座要好好洗个热水澡,美美睡一觉了。”</p><p class="ql-block">李道中一听不觉心中一凛,忙堆起笑说:“座主,我就直言了,本观现在也是危险之地,任府货栈和本观都处在官兵的监视之下,可不敢稍有疏忽;座主从货栈而来,如果被跟踪了,可不是玩的。眼下稳妥之计,是快离开本观,到我师兄那里去,那里毕竟是县太爷的官邸,是安全的,现在就动身。”说着,让道徒拿过一身道家的行头,就让王仁和安泰穿上,又给安泰化了装,牵来两头驴,打发二人上路。</p><p class="ql-block">安泰听如此说,觉得确有危险,也顾不得疲倦,就秘密从小角门潜出,随着李道中安排的两个道徒一起上路了。</p><p class="ql-block">李道中看着安泰他们顺利出了三清观,才长出了一口气。他很清楚,三清观、任府货栈这两处已被监控了,只是货栈那个秘密通道的出口还没有被发现。当他听说安泰是从任府货栈而来,几乎要把李道中吓死,他心里不停地在骂,安泰就是一头蠢猪,再怎么也不该到任府货栈晃悠,一旦被发现跟踪了,安泰和自己就都成了邬阴阳砧板上的肉了!</p><p class="ql-block">这样一头蠢猪,理亲王却把泼天一样大事交给他来操持,那如何能不败!安泰下巴上那块红痣,无端地发亮,李道中也觉得不是好兆头。他也曾想过反水,从理亲王、安泰这条破船上跳下来,以求自保,无奈陷得太深,已经拔不出脚来了。</p><p class="ql-block">“唉,如今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是福是祸,是成是败,是死是活,只凭天命吧!”李道中自言自语地说着,把牙齿一咬,又嘀咕道:“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拼却一身剮,也要先灭了妖道邬阴阳,”</p><p class="ql-block">到了天明,李道中终于打定了拼死的主意,现在就不知安泰、谭奎二人怎么想了,他必须去一趟县衙,和他们取得一致,然后,就公开和那妖道邬阴阳来个鱼死网破,或许还可能拼出一条生路来。</p><p class="ql-block">李道中一路还是想着心事,不觉已到了灰沟营,见街头巷尾人们三五成群议论着什么。</p><p class="ql-block">李道中走了上去,才知道人们正热烈地议论邬阴阳怎样灭了墓虎,又怎样剿了劫贼的窝点,缴获了多少金银等事情。一个说,邬阴阳是太白金星下凡,神通了得,把那墓虎戏弄的神魂颠倒,然后,用一个金光圈就把墓虎烧死了。另一个说,有一个叫安泰的道人,是京城口音,专用邪术害人,捉了很多人的魂魄,还驱使魂魄勾引过路客商,劫掠他们的财物。还有的说,安泰虽然邪术厉害,但一见邬阴阳的桃木剑就吓得尿裤子了,一尿裤子,那邪术也就不灵了。</p><p class="ql-block">李道中本来不想听这些故弄玄虚的鬼话,但还是被灌了满满一耳朵。“呸呸,真晦气!”李道中愤愤不平,只好离开人群。他转念一想,市井流言,多少也代表一些民意,看来,自己注定要上演一出败走麦城了。</p><p class="ql-block">李道中极为丧气,心灰意冷,迈步只觉得软绵绵的,像已经泄了气的皮球。正颓丧地低头走着,忽听有人高声说:“咦,这不是三清观的李观主吗!”</p><p class="ql-block">李道中忙抬起头来一看,却是五花城的邬之强,就没好气地说:“邬之强,是你,你不是被逐出五花城了吗?为何要挡我去路?”</p><p class="ql-block">“嗨嗨,我又回五花城当村长了。今天有一件公事,要见见知县大人,可我又不认识,还请李观主引见引进。”</p><p class="ql-block">“是什么紧急公事?”</p><p class="ql-block">邬之强就把五花城盼娣的事讲了,又把族中五老的决定也讲了,他还说:“我们五花城盼县衙门派人来给镇镇场子。”</p><p class="ql-block">李道中一听就神采飞扬起来,好像在怒涛灭顶之时有人给他送来一根救命的稻草。当下,他就大包大揽应承下来。</p><p class="ql-block">李道中在县衙门的一间密室内见了安泰和谭知县。</p><p class="ql-block">安泰和谭知县二人正面带愁云商议对付邬阴阳的办法,但一时计无所出,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一阵阵袭来。</p><p class="ql-block">安泰说:“沙泉沟的据点已被攻破,我们彻底暴露在官兵眼前,现在是万分紧急了!”</p><p class="ql-block">“座主,休慌,眼下县事还是我说了算,我还有铃铛在手,那邬阴阳能奈我何!只要坚持到京城那边动手了,我们就有了转圜余地。”</p><p class="ql-block">安泰说:“现在的形势对我不利,与其束手被擒,还不如放手一博,以我们三人之力不愁斗不过妖道邬阴阳。”</p><p class="ql-block">“缩头是一刀,出头也是一刀,也只能如此了。”谭奎从未有过如此的沮丧。</p><p class="ql-block">正唉声叹气说着,李道中进来了。他说:“不必如此沮丧,我们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呢。”接着,李道中把五华城那份报告拿了出来,递给了谭奎,又说:“我们借助五花城民众的力量,逼妖道现身,用我们三个人的法力制服妖道,即使不能取胜,还可以当面拘捕妖道,立时杀灭他。”</p><p class="ql-block">“好!王仁有绝世武功,一根长鞭,说打左眼,就不会打到右眼,凭此人即可擒了那邬阴阳,哼哼!”安泰咬着牙说。</p><p class="ql-block">谭奎沉思良久,然后才说:“也只能如此作最后一搏,成败就只能仰赖未定之天了。”接着,他和安泰、李道中又一起策划了具体细节的实施步骤,直到肚子咕咕叫起来,午时已过,才算商议停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