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与无所不惑

张岩的闲聊

　　起初也是可以乘飞机出行的，历经几十次波澜不兴离地万里的翱翔后，突然决定不再乘坐飞机。而今出行，总享受火车汽车颠簸摇晃所带来的舒心踏实。眼帘中快速闯入又散失的景物，如一帧帧流动的画面，催生神游八极的思绪，甚至渐渐神往起古人骑马出行的风采。如霍去病三千里驱驰，只为封狼居胥；如哥舒翰大雪巡行，可平安西万里疆；如驿卒身怀荔枝一骑绝尘，以窥贵妃是否赛贾玲。

人总是好奇的。哪怕一朵无关紧要的莲花，都会勾人一探是出淤泥而不染，还是质本洁来还洁去。知我不乘飞机，很多朋友开始分析原因。有人说是源于受到惊吓，有人说是因为恐高，有人说小脑平衡不好，有人说是舒张压高，有人说机舱座位太窄云云。恍惚中，开始疑心是否真有病。

我疑似“有病”；似乎人人皆有“惑”。

　　孔子有云，四十不惑。正解为人过四十，看破红尘俗世，看惯秋月春风，纵有世俗纷纷扰扰，却不再有迷茫和疑惑。我始终对正解存疑。孔子曾箸《春秋》，焉知此非春秋笔法？

孔子所云并非四十不惑，而是凡善学善思者皆不惑。鸡汤大师兼金句之王的孔子在《论语·为政》中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两千年来，因孔子所言、《论语》所录，年龄与人生状态便被粗暴划分，一代代天之骄子、王侯将相、贩夫走卒、阿猫阿狗往往以此自我暗示。于是乎，人的行事风格趋于格式化，若有老夫轻狂徐娘弄春，都难免遭世人讥笑。但细想来，孔子总结“有志于学”后，人生似乎所有状态皆为“不惑”状态。

而立时，初立于世所求无非名与利，方向和目标坚定，人自然是不惑。

无惑时，遇事多遇妖亦多，美国枪击老王内裤反穿都有必然，人自然是不惑。

天命时，精神硬邦邦身体软塌塌，枸杞海参效果寥寥，知天命如此，人自然是不惑。

耳顺时，仍能听暮鼓晨钟、虫鸣鸟叫、流言蜚语，有何逆鳞不可违？人自然是不惑。

古稀时，活着便是王道，喝喝茶打打彩票是幸事，纵随心所欲恐也难逾矩。人自然是不惑。

由此观之，孔子所言自有志于学后，善学善思人皆无惑，而非四十方能抵达无惑之境。

　　于我而言，孔子所云“不惑”或许为“无所不惑”之意。

不惑之年后，看世间万物，透着不可理喻，处处充满疑惑。山是山，又不是那山。毕竟有云遮、有雾挡、有樵夫、有隐士；水是水，又不是那水。毕竟有溪流潺潺、有大河狂暴、有百舸争流、有独钓寒江。品茗、喝酒、读书、观事、看人、清谈、吹牛逼而终至参悟。如啤酒是喝不醉人的，朋友是肝胆相照的，英雄是打不死的，美人是垂涎我容貌的，付出总是有回报的，天道是酬勤的…归纳真理若干，却疑惑的发现，总有一次次的例外，把本可以煽情的真理变成了扇脸的认知。

本可以凭借多年阅历行走江湖，在有女青年的饭局上慷慨激昂诉说真理，可一次次的例外又带来极大的疑惑。人生如戏，全靠解释。最后只有轻飘飘解释“存在即是合理”，而这句话的潜台词是“面对疑惑，大抵只能接受不堪”。什么都需要做合理解释，意味着什么也掌握不了，如失败的水手喜欢解释战胜大海的技巧，落榜的中专生喜欢解释导弹轨道的线性变化。

貌似无比正确，无所疑惑的解释，恰好说明了“无所不惑”。

　　不惑之年究竟是看透红尘俗世，毫无疑惑；还是越活越迷惑，无所不惑？也许，“惑”与“不惑”皆为人生常态，说明人生一直在不停的思考。而思考是精神世界的稀缺品，是人生最高的奖赏。

噫吁嚱，真不要脸，奔五的人高谈阔论不惑！知天命更知天命不可违的年纪，不如端起杯子喝酒，放下杯子吃肉，一切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