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郁孤台下清江水, 中间多少行人泪”。二娘在滚滚红尘中跋涉了近九十年,走完了人生最后一程。今晚闹丧(哭丧)后,明日就要送她去一个永久安息的地方了。</p><p class="ql-block"> 这一夜,闹丧的亲友很多,主家是无法提供睡觉的地方,大多自处熬到天亮。正当我无以安处的时候,稣德邀我去他家睡觉。稣德是他的乳名,比我小十来岁,是一个热情朴实憨厚的人。他之所以叫稣德,这个中还是有缘由的。他父亲在世时笃信基督教,意为稣德是耶稣送来的儿子,會得到耶稣的护佑。 稣德的家是新建的房屋,他把我安排在最好的房间。房间有空调,天气虽然炎热,我却舒适入睡,心里颇有宾至于归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天亮了,锁呐声响起,这是吃席的信号。众乡邻,亲友分席围坐,吃着丰盛的送行饭。吃席后,就该送亡人上山了。</p><p class="ql-block"> 二娘的棺材从堂弟的厅屋移到村口北去的大路边。抬棺的人忙着做准备,用大杠夹住棺材捆绑好,再前后分别绑上抬杠,要用八个人来抬。只不过这并非八抬大轿,而是八人抬棺,途中还得换人来抬。</p><p class="ql-block"> 看到眼前的情景,脑海里又浮现出六年前相同的一幕,那是送二叔上山。因二叔是土改时入党的老党员,当了三十多年的村干部。村支部的人来送二叔最后一程,开了一个简短的追悼会。我记得其中的一句悼词:…解放前,兄弟俩人相依为命。我父亲已早三年先二叔走了,二叔也追随而去。我内心不由得五感如焚,“今日天公又垂泪,祭父洒泪雨中飞”…</p><p class="ql-block"> 送殡的锁呐吹响,意识拉回眼前。随着一声吆喝,抬棺人起动前行。棺前跪伏的孝子、侄子、近亲,哀声乍起,不肯让棺前行,不舍亲人离去。几经纠缠,抬棺人迈起一进一退的莲花步,大力摆动棂棺,发出有节奏的律动声响。响声是那般沉重,那般诡异,那般恸魂。我的心仿如被重锤擂击,陷入深深的哀痛。亲人虽有千般不舍,奈何挡不住逝者远去的脚步。</p><p class="ql-block"> 终于到了选定的墓地处。地仙用罗盘测定好了方位,准备送棺入穴。墓地的左右两侧都有高山护卫,左侧山峰更为雄峻,这合于相地诀的左青龙右白虎的要求。后山龙脉高耸悠长,来势雄伟,意味着人丁兴旺,后人发达不乏俊彦辈出。前出案山横陈,隐有公堂之势。只是一条马路直冲而来,有犯冲煞之患,恐祸及后人。观察之后,我言与地仙,建议避开冲煞,棺头略往右偏即可,且偏右地势更为开阔,一马平川,明堂更加平广。朝案远峰雄奇,两峰间有开口可通悠远,意为着将来后辈前景光明。地仙用惊异的目光看着我,采用了我的建议。“祖功宗德流芳远,子孙贤德世泽长”,我之建言惟愿吾族兴旺,源远流长也。</p><p class="ql-block">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有道是“逝者长已已,生者常戚戚”,虽有不忍,终是无奈。“渡头杨柳青青 ,枝枝叶叶离情”,惟愿去者安息,生者无恙。</p><p class="ql-block">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送别二娘,我又要离别家乡,心里纵有难舍,终是身不由己。红尘路远,岁月悠长,乡情、亲情全都收进我的行囊,伴我前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