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91)：《黄粱梦》

田喜兴

蒲松龄聊斋故事《黄粱梦》

举人曾某进京赶考，高中进士，与几位同科进士一同去京郊游玩，在寺庙里算了一卦，说他将来能当宰相。又到老和尚屋里避雨聊天，躺在床上睡着了。梦见自己真的做了宰相，专横跋扈，排斥异己，疯狂敛财，享尽荣华富贵。最后被包公和众大臣弹劾，被发配到云南充军，途中遭遇“强盗”，砍了他的头。梦醒后，得到老和尚的指点，幡然醒悟，最终隐遁深山修行。

1，福建有位姓曾的读书人，考中举人后，又进京参加进士考试，如愿以偿。

2，曾某高中进士，心里高兴，约了几位同科考取进士的书生，到郊区游玩。偶然听到别人说，佛寺里来了一位算命先生，便一起去请算命先生算一卦。

3，进了屋子里，见到许多人正在排队，曾进士傲慢地走过去，让先生先给他算一卦。

4，算命先生见他一幅得意的样子，就顺便奉承了他几句。曾某摇着扇子，微笑着问算命先生：“我有没有身穿蟒袍，腰系玉带的福分吗？”

5，算命先生一本正经地说：“你可做二十年宰相”。赠某听了很是高兴，神气十足。

6，这时外面下起雨来，曾某便与同游的人一起在僧人的住房里避雨。

7，屋里有位年老的和尚，眼睛深深地陷下去，高高的鼻梁，端端正正地坐在蒲团上。

8，几个人向老僧略打招呼，便一起坐下 ，说起话来。

9，闲来无聊，众人一起拿曾某开心，都以宰相称呼他，向他表示祝贺。

10，曾某心高气盛，指着一位同游的人说：“曾某当了宰相时，推荐你为金陵巡抚，我家中的亲戚做参将，家里的老仆人做个千总或把总，就心满意足了”。在坐的都大笑起来。

11，一会儿，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曾某感到疲倦，就在床上躺下。忽然间看到两位皇宫派来的使者，送来皇帝的亲笔诏书，诏曾太师入宫，商讨国事。

12，曾某很得意，便跟随使者来到金陵，朝见皇帝。皇帝把身子向前挪了挪，用温和的语气对他说：“三品以下的官员由你任免，不必向朕奏准”。并赐给他蟒袍、玉带和名贵的马匹。

13，曾某穿上蟒袍玉带，回到家里，看到旧房舍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雕梁画栋，极为壮丽。他捻着胡须一声呼唤，仆人们前呼后拥。

14，朝中的公卿大臣，大小官员都来祝贺他升任宰相，六部尚书来了，他鞋还没穿好就迎上去。侍郎来了，他只作个揖，简单说几句话。更低一点的官员来了，他只是点点头罢了。

15，山西的巡抚给他送来十几个乐女，都是秀美的女子，其中特别俊美的袅袅和安安，尤其得到他的宠爱。

16，每当曾某在家里休息的时候，袅袅和安安总会为他伴舞作乐，整天沉溺于歌舞声色之中。

17，有一天，他忽然想起自己在未发迹之前，曾经受过本县士绅王子良的周济，今天自己已置身青云之上，那王子良还在仕途上很不得志，为什么不拉他一把呢？于是向皇帝举荐，做了谏议大夫。

18，又想到郭太仆曾经对自己有怨隙，马上把陈御史和吕给谏叫来，把自己的意图告诉了他们。

19，过了一天，弹劾郭太仆的奏章，纷纷投到皇帝面前，得到皇帝的圣旨，把郭太仆撤职赶出朝中。曾某报恩抱怨办的分明，颇得快意。

20，有一次，他偶尔来到京郊的大道上，有个醉汉冲撞了他的仪仗队，就命下人把他捆起来交给京官，被乱棍打死。

21，他的近邻和田地与他家相邻的富人家，都畏惧他的权势，把自家的好房子和肥沃的土地献给他。自这以后，他的财富多的可与一个国王相比。

22，不久，他最宠爱的袅袅和仙仙相继死去，他为此十分悲伤，日夜思念着她们。

23，他忽然想起往年见到东邻有个少女特别美丽，曾经想把她买来做妾，只因当年家势财力单薄，未能如愿。如今有钱了，于是派出几个干练的奴仆去说亲。

24，奴仆带着钱财来到女子家里，看到如此多的钱财，女子的父亲爽快地答应了。用藤轿把她抬来一看，那女子出落的比以前更加美丽动人。回忆平生，自己的愿望都达到了，心里十分满意。

25，又过了一年，曾某常听到朝中有人在议论他，他依然盛气凌人，不把这些议论放在心上。谁知朝中有位龙图阁大学士包公，大胆上疏弹劾曾某。

26，包公上朝时亲自把奏折献给皇上，奏折上厉数了曾某这些年来所做的坏事。

26，曾某听说后，心里十分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与包公理论，说他陷害好人。

27，幸而圣上宽容，扣下上疏不作处理。以便让他继续为自己搜刮钱财。

28，但是，各科各道，三司六部的公卿大臣，不断上奏章弹劾曾某。就连那些以前拜倒在他门下的，称他为干爹的，也都翻了脸攻击他。

29，皇上也惧怕包公三分，无奈只好在上朝时，传旨治曾某的罪。

30，曾某被革职查办，家产被全部查抄，并且将他发配到云南充军。

31，曾某的儿子在山西平阳任太守，也被带到京师审问。他提拔的党羽王子良也被一同查抄流放。

32，曾某同妻子忍气吞声地上路，要求能有一匹老马拉的破车代步，差役也不答应。走了十余里，曾妻的小脚无力，差点跌倒。曾某扶着她又走了十余里，实在走不动了，只好央求差役稍作休息。

33，忽然听到许多人一齐叫喊着，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刀枪，强盗们跑着跳着追了过来。监送的差役大惊而逃。

34，曾某跪下说道：“我孤身被贬谪去边疆，行李中也没有值钱的东西”，哀求他们宽恕。

35，强盗瞪大眼珠子说：“我们这群人都是被陷害、被冤枉的百姓，只要你的人头，别的什么也不要”。

36，曾某愤怒地叱责道：“我虽然有罪，但还是朝廷命官，你们这群乱賊，怎敢胡来！”。群賊怒极，挥动着巨大的斧子，朝曾某的脖颈砍去，只听得自己的头落地有声。

37，曾某正在万分惊恐的时候，听到同游的书生说：“老兄做噩梦了吧？”。他这才清醒过来刚才是做了一场梦。

38，同游的人说：“你怎么睡了这么久？天晚了，肚子都饿了”。曾某惨淡地站起来。老和尚微笑着说：“占卦说你当了宰相，是否灵验？”

39，曾某越发惊异，遂向老和尚行礼请教。老和尚说：“要修行自己的德行，行仁道者，就是在火坑中也能开出青莲花来。我这个野山中的和尚，怎能参透其中的奥妙！”

40，曾某满腹盛气地来了，垂头丧气地回去，追求升官发财、荣华富贵的想法也渐渐淡薄了。

41，众书生告别老和尚回到店中，发现曾某已经退房走了。

42，后来曾某回到福建，隐遁到深山之中，下落不明。

蒲松龄说：降福给行善的人，降祸给淫恶的人，这是上天不变的道理。曾某在梦中的恶行，在梦中也给了他恶报。那些不理解人生短暂的人，做这样的梦是在所难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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